说完愿景,再来点更实际的,就是钱!
李熙道:“我年后大概在4月份,就要去日本考察及讲学半年,介时希望能带小远一起,先去日本看看。相关费用你们不用担心,小远既是我唯一之入室弟子,我会视他如子侄,所有费用概由我来负责。你们不但不用担心费用,小远跟随于我,每月还有100大洋的学习津贴,”李熙说着笑着看向志远:“小远,我知你是个大孝子,放心不下你爹爹,有这学习津贴可以用于孝亲,你就可以安心学习了。”
李熙说完,看到志远的眼睛亮了,可杜海山,似乎完全没被唬住,眼神仍然很冷。
妈的!这土包子的眼皮子还真不浅!
李熙在心里暗暗的骂了一句。
100个大洋啊,杜家医馆现在虽然已经小有名气,但据查,一个月大概也就是二、三十个大洋的赚头,其中相当部分,还被杜海山硬是交给庆文秀用于还债,月入100个大洋,对于这样的一个家庭,绝对是巨款,天上掉这么大的大馅饼,换别人只怕早就被砸晕了,可这杜海山的脸上,竟然连半分笑容都没有!
李熙心里顿时便有不好的预感,这杜海山,只怕对孩子,不会轻易放手。
海山看着李熙,脸紧绷着,眼神带着凌厉,毫不掩饰自己这会子,他心里对于李熙的敌意!
这姓李的,终于摊牌了!
跟随于我!入室弟子!
果然是想把远儿给忽悠走!
经历了几年前那一回和志远的惨痛分离,谁再敢让他们父子分离,海山一定要把他的头给拧下来。
“谢李教授好意,但恕难从命!因为远儿已经考取了东北讲武堂,年后就开学了。”海山冷冷的拒绝,顾念着孩子的感受,语气上还算客气。
李熙对此早有对策:“东北讲武堂这种三流学校,考上了也不值得去读!讲武堂的教官,多是曾经留学过日本陆军士官学校之人,以小远的资质,应该去日本留学,毕业于日本陆军士官学校!同是军校毕业,留学过日本的,可比在讲武堂毕业的,前程好得多,至少不用从班排长做起!”
“而且,孩子的成才,师长因材施教之外,孩子的兴趣也是关键,”李熙话风一转:“依我观察,小远的兴趣在于从商而不是从军,不一定要读军校啊,海山兄弟,你想过没有,讲武堂里的军事化生活,孩子是要长时间的离开你的,他那么容易受寒感冒,军事化的生活,适合他吗?那可是生了病想回家都很难的!小远毕竟年龄还小,才14岁,还是个孩子……”
李熙说得自己都有点心疼感伤,得小停一会,稳住情绪,才继续劝说:“就算小远能从讲武堂顺利毕业,现在军阀连年混战,战场上子弹可不长眼睛,若是正义之战还罢了,军阀混战这种混帐战争,若有伤亡,多不值啊!你甘心吗?小远甘心吗?不若让小远跟随于我,除了日常的学习和游学,还可以跟我学习日文,到明年秋天,介时小远眼界开阔了,也深思熟虑过了,再定是从军还是从商,若想从军,就去读日本陆军士官学校,若想从商,我曾留学过东京帝国大学是不错的选择。以小远的聪明,和我的人脉,小远明年留学日本,完全没有问题。我在日本东京,有不少故交,小远若在日本留学,生活上也有人可以照应。”
那是一幅多么美好的愿景,志远把目光从李熙的脸上,转到他爹爹海山的脸上,两眼充满希冀,希望他爹爹能答应让他跟随李熙。
世界那么大,他真的,很想去看一看。
听了李熙所说的,海山不得不承认,这李熙对志远真是体贴到家了,难怪孩子被这人唬得一愣一愣的。
但海山心意坚定,他根本就不信任李熙。
“谢李教授好意!我已经说了,恕难从命!李教授,天晚了,请回吧。”
海山冷冷的,直接下了逐客令。
志远悲痛的看着他爹爹,都快要哭出来了。
李熙脸上的笑容僵了,他料到海山这个刺儿头不好抓手,可没料到海山如此心硬面冷。
搞得他都下不来台!
他一个堂堂教授,这种情况下,自然也不能再赖着,当下干笑两声,下地抱起自己的獭皮大氅,提起文明棍:“既然海山兄弟心意已决,李某也绝不勉强,就此告辞。”
但李熙还是不死心,转头对志远道:“小远,我后天就要离开奉天了,下午四点的火车票,我帮你订了一批史书,后天的早上能到,到时,你到大和旅馆来一趟吧,把书拿走。”
李熙能看得出来,志远很想拜他为师,只是碍着他老子,如果后天上午志远能来大和旅馆,那他还可以再继续努力一把,争取志远跟随他“私奔”。
李熙今天在从大学回庆三爷家的路上,细问了志远在湖炭矿的经历,如果后天,他跟志远说他是要去湖炭矿,把那万恶的包工头黄二麻子给收拾了,志远肯定会乖乖的跟着他走!
如果真是那样,他一定让志远看清是谁更有能力、更有办法,能让他实现报仇的愿望,志远一定对他佩服得无以复加,他相信志远到时一定会在他和杜海山之间,选择自己!
“不必了,”海山代替志远,一口回绝:“远儿不会去的。”
又碰了个大钉子,李熙压着心中的怒火,还是礼貌的说了声:“那告辞了。”
志远满眼不舍,一边拿衣服穿上,一边叫道:“我送送先生。”
“不必了!”李熙叫道,正要说些你还在捂汗别冻到了之类的话,海山已经从炕上下来了,对志远命令道:“你好好在炕上呆着,我去送李教授。”
原本海山送李熙出门也就完了,却合该有事,偏海山多了一句嘴,一语双关的对志远道:“你少不更事,眼力不济,我怕你绊了摔了,回来找我哭!”
这话夹枪带棒,李熙还真极少受这样的委曲,忍不住出言反击:“杜海山!你这话几个意思?!有话就明说,少在这里指桑骂槐、含沙射影!当我听不出么!”
这分明就是要吵架的节奏了。
海山白了李熙一眼,心说这李大教授不是好涵养么,这就装不下去了?
海山冷哼一声:“没意思!就是教训孩子,要他带眼识人,有些人表面光鲜,满嘴大道理,内里阴险,心术不正,行苦肉计在前,以利诱人在后,呵呵,每月100大洋,还真不少哇!前一秒还说大温不是你的人,后一秒立即自打嘴巴,心和嘴根本就不走一条路!这种人,说的话,能信?”
李熙既然亮了底牌,海山也决定表明态度,当下挺直胸脯一叉腰:“你说要远子跟了你,每月有100大洋的津贴,这个,我信!可老子不稀罕!你这人心术不正,我决不会让孩子跟你,让他被人带沟里去!”
李熙何时被人这么奚落过,简直就要爆了:“放你娘的狗屁!”
李熙气得,用文明棍指着海山,手都有点抖:“什么沟里河里的,我是有耍手段,但我是一番好意!要带小远走一条康庄大道,助他平步青云!我是真的为孩子着想!不像某些人,枉称什么慈父,孩子的心思你知道?他想做什么你明白?他跟张九如学打算盘,跟张九如的爹学习做帐,他根本就是喜欢做生意,你倒逼他去当丘八!送他上战场当炮灰!一块好料子,没人栽培那是不幸,有人栽培,当爹的疑神疑鬼,把别人的好心当成是驴肝肺那是大不幸!”
李熙放下文明棍,边往门外走,还边骂:“你大爷的,敢给老子气受,姥姥!老子才不受你的闲气,就让你儿子天天在黑呼呼的屋子里猫冬、虚度光阴去吧,你儿子成不成材,关老子屁事!老子还省了一年1200大洋的津贴!”
李熙气呼呼的一拐一拐的冲出门外,正碰到朱厚辉从大和旅馆为志远取了一叠子史书来,李熙把那几本书,狠狠的甩在街上,然后就钻进马车,喝令立即启动马车回大和旅馆。
朱厚辉一脸懵然,李熙如此暴怒,他不敢轻问,在马车里,只听得他主子用文明棍把马车底座戳得咚咚响,一面还咬牙切齿的骂:“他大爷的!什么玩意儿!整个一嘎杂子琉璃球,老子今天,算是被杜海山那丫挺的,恶心到家了。”
朱厚辉猜到李熙是在杜海山手里吃了瘪,收志远不顺,除了心疼他的主子,还心疼刚才被李熙扔在庆三爷家门口那几本书,昨晚,一向注重养生早睡的李熙,少有的熬夜熬到凌晨4点,花费了大半夜的功夫,在那几本书上的多处做了备注,说是若没备注,怕志远看得半懂半不懂的,夹生瓜会错了意。
“东翁,消消气,气大伤身啊!”朱厚辉还未问详情,只能笼统的先劝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