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文钱不算多,但对于小谭子来说已经是很多了。
他在书院膳堂里做小工,每天也不过是三文钱,现下在师父这里帮衬着,一天下来就有五文钱,这也难怪他不敢收,乔喜的威胁奏了效,小谭子用力地攥紧了手里的铜钱,眼睛里却泛起了泪花。
乔喜见小谭子要哭,诧异地眨了眨眼,“怎么了这是?”
小谭子转过了身子去,不然师父瞧见自己掉眼泪。
师父真是太好了,又给自己买新棉袄,又给自己这么多工钱,算上书院的工钱,他一天都能赚八文钱了,那一个月可是二百四十文钱呀,他都要比阿爹赚的钱多了。
眼瞧着天色也深了,乔喜拍了拍小谭子的肩,这孩子总算是转过了头。
乔喜看着小谭子的脸,一时间竟然愣出了神。
这孩子……长得也太好看了,他的腹色极白,好似顶好水头的玻璃种翡翠近乎透明,一双大大的眼睛,颀长的睫毛上嵌着泪花,看着就像是个白瓷娃娃似的。
兵荒马乱的灾年,家家户户都吃不饱饭,这个年岁的小娃娃,哪个不是面黄肌瘦的,就连小鸣儿,也是乔喜穿过来之后,仔仔细细地将养着,他才白嫩回来了一点点,可小谭子漂亮的却像是女娃娃。
小谭子见师父盯着自个儿看,抬手抹了一把眼泪,这才发现是用师父新给买的衣裳擦的眼泪,又极是心疼般地擦掉了衣袖上的泪珠。
这会儿乔喜也反应了过来,原来这孩子被自己给感动了一把呀。
乔喜泯不住笑,轻轻地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瓜,“好了,快别哭鼻子了,趁着天还没黑,你先回去吧。”
小谭子指了指大木盆里的盘子碗,意思是我还没有洗呐。
乔喜明白了他的意思,“搁这儿吧,不用你来洗,要听师父的话,快点回家去。”
她微微挑了一下眉。
她怎么就觉得,自己像是二十一世纪拐带小孩的人贩子呐。
可算是把小谭子送走了,乔喜反锁上了木棚子门,带着木盘子碗进入了公寓空间,她一股脑将碗盘塞进了全自动洗碗机里。
有这种现代化的设备,为啥大冬天儿的要自己用凉水来洗碗。
乔喜抓了一大把玉米面去阳台喂了小鸡崽。
然后嘛……
嘿嘿,乔喜的脸上闪过了一丝笑意,提起了剁骨刀开始劈公寓里的实木桌子。
等她劈出了明日小摊所用的柴火,洗碗机里的碗盘也已经做好了消毒,乔喜把碗盘拿了出来,在小木棚里摆好,这才打开了门。
外面起风了,半空中飘飘荡荡落下雪花。
一场风雪一场寒,眼瞅就要进九的天了,老辈人常讲:一九二九怀里插手,三九四九冻死老狗。
天儿是一天比一天冷了,乔喜得赶着三九之前给家里人做好新棉袄。
天冷了,书院里的先生们即便供给吃食,但炭火却需要自个儿解决,小鸣儿倒是还好,和院长住在一处,屋里烧得暖和暖和的,但李君裘的日子就要苦上一些,炭火舍不得少,就在身上裹了一床被子,可一伸手出来写字的时候,双手却还是冻得通红。
“阿嚏……”
李君裘不知道在打了多少个喷嚏之后,总算是扛不住了,头昏昏沉沉的,似是眼皮儿也跟着灌了铅一样地睁不开。
他终于是扛不住了,拖着疲惫的身子往炕上挪。
“君裘哥。”
房门外传来了乔喜的声音。
李君裘立马坐了起来,他强撑着身子,从棉被里走了出来。
走到了房门口,李君裘倏然驻足,他揉了揉鼻子,尽量让鼻塞好一点才开了房门,“喜儿,你怎么来了?”
乔喜撂下了一大捆柴火,“筑地今儿给了我不少柴,我给你和鸣儿送来一些。”
雪中送炭。
乔喜这可是实打实的送来了炭火。
她站在李君裘的房门口,都能感觉屋里屋外没啥差别,“看来,我送来的还正是时候。”
李君裘收了乔喜的东西已经不少了,自己付出的却是少之又少。
想到了这里,李君裘的心里有些不舒坦。
他能给予乔喜的,也就只有自己的一颗真心了。
乔喜见他呆愣愣的站在门口,屋门还大敞四开的,她赶忙跨过了门槛掩上了房门,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那是暖饱之后才会胡思乱想的,这种吃不饱,穿不暖的时候,屋里的暖和气可要比啥都重要。
即便关严实了房门,乔喜还是打了一个哆嗦。
北方烧的是火炕,倒也还算是方便,点燃了柴火塞进炕洞里,屋子里很快就会暖和起来。
时辰不早,乔喜也不好在一个男子的住所多做停留,她将柴火码放整齐,瞧着用量,三五天应该够用,等用完后,乔喜来给小鸣儿送柴火的时候,也好顺便再给李君裘送来一些。
“你好好读书,这会儿大牛哥也应该来了。”
乔喜的笑容让人特别温暖,好似这么冷的天儿,给予了李君裘一丝温暖。
李君裘见乔喜要走,忽然开口留着了她,“喜儿。”
乔喜抬起了头看向了李君裘。
李君裘从自己的怀中拿出了一块玉佩。
这块玉佩成色算得上上成,但是雕工却是十分精湛,玉佩有铜钱般大小,其上雕刻了虎啸山林的图样。
乔喜虽然不知道,这块玉佩的价值,但单看雕工,价格也应该不菲。
李君裘双手捏着玉佩,颀长的睫羽低垂,一瞬不瞬地盯着这块玉佩,他沉吟了半晌,方才缓缓地开了口,对乔喜说道:“喜儿,这块玉佩,外婆告诉过我是我们家中祖传的,也是我阿爹留给我唯一的遗物,我想将这块玉佩送给你。”
“送给我?”
乔喜愣了愣,盯着李君裘手中的玉佩看。
李君裘颔了颔首,“对,送给你。”
玉佩本质虽是贵重,但是它的纪念价值更加贵重。
这是李君裘祖传的玉佩,而且还是他阿爹唯一的遗物,乔喜是真的不能收如此贵重的玉佩。
乔喜凝眸望着李君裘,“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