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之上,文官们成日里吵来吵去,是李隆基最头疼的问题。
明明各部各司将要事汇报给圣上裁决即可,可侍郎、大夫们非要推诿扯皮,一争便争上半个时辰,李林甫手头公务繁多,真是耐不住性子,天天看他们演戏。
凡事无论大小好坏,总有人提出不同意见,李林甫观察李隆基脸色,见皇上也是日日忍着,不胜其烦,他觉得自己应该为皇上解决这个问题,清理清理朝廷风纪。
谏言制度由来已久,沿用至今,已成为各派党争公开的武器,李林甫对于这种各部之间,没事找事,非要互相指责、互相倾轧的制度厌恶已久,他几把火一烧,反复打回那些为谏言而谏言的折子,朝堂之上,竟晴明利落许多。
“李相。”牛仙客说:“最近朝中出现一种声音,我听说之后,大为震惊,想着流言对大人实在不利,还是应该告知与您。”
李林甫道:“牛大人请讲。”
牛仙客:“最近朝中都在传,您指着仪仗马,让礼部、吏部两位大人在朝堂上闭嘴的事,说您一手遮天,欲闭塞万岁视听,独揽大权。”
李林甫不客气道:“别听他们放他娘的屁,万岁当了20多年的天子,什么事没听说过,没经历过,用他们提醒?用他们指挥?万岁希望咱们这些做大臣的按旨意把事情办好,用不着咱们七嘴八舌地惹皇上生气,真把皇上惹急了,大家都没好日子过,无形中又生多出许多事情来,他们月俸多少,够他们操心的吗,谁要是嘴巴憋不住,到皇上面前乱讲话,连这点俸禄也拿不到了。谁的屁股是干净的,到时候真揪出来,给他贬到不毛之地,就知道后悔了。”
牛仙客道:“大人的意思是,咱们即使在中书省,也要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吗。”
李林甫道:“功过自有圣上裁决,什么叫有功,一年谏言360条不叫有功,像你在边陲时仓廪丰实,人口增长,无灾无战,按岁上贡,那才叫有功。除此之外,徒生祸端,节外生枝,便是有过。这点道理如此简单,为何总有人想不明白。前有韩相、张相的例子摆在前面,还不够明显吗。”
牛仙客道:“大人说的是。下官谨记在心。”
牛仙客虽然老实,却也是多年在官场摸爬滚打之人。他深深地知道,李林甫辅佐皇上的态度,就是李林甫对自己及百官的要求,凡事只要听之任之即可,把事情做了,多余的话,不要说。
朝中虽不像地方上条件清苦,可处处弥漫着人情世故的味道,从前地方上那种清闲自在的感觉,如今在朝中回忆起来,那日子犹如天方夜谭,简直奢望。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真正执掌六部以后,李林甫才发觉,庞大的朝廷机构,复杂的官员分布,科举选上来的人,哪怕七品小吏,都是个个恃才傲物,难以统筹管理。
光让他们闭嘴是不够的,还要让他们人尽其用,节省开支。李林甫通过归拢行政职权,重新划分机构,整合各类审批手续,筛选出上百人员的冗杂问题。
多余人员全部下放至地方,哪怕背着嫉贤妒能、公报私仇的骂名,也坚决将朝内的执政成本降低下来。
经此一番整治,朝中人人自危。
大家连饭碗都保不住,哪还有人敢持闲心野胆,想着参丞相呢。
大理寺外,乌鸦筑巢,宫墙下,听不到凄凉的惨叫声,只有黑鸟扑腾翅膀为幼鸟衔食的声响,好似一种吉祥。
狱中无人,士兵们早早地锁了门,回家去了。大雪落在鲜红的宫灯上,落在无人行走的地面上,积了厚厚的一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