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惠妃好几日没见到李瑁来给自己请安了。
刚一成婚,人便不见了踪影。
近段时间,她隐隐约约觉得皇上似乎对瑁儿不大满意,每每提及寿王才干,玄宗总是岔开话题,这让她感到紧张极了,想提点一下瑁儿,却始终不见他来。
侍女来报,说寿王正带着新王妃,在京郊骑马打猎,去了两三日了,不知何时归来。
武惠妃气得头痛,这是娶了个什么祸害,整日缠着寿王带她游玩,不思进取,我儿前途都要被她毁掉了,简直不成体统。
京郊山林。
杨玉环坐在马上,李瑁牵着马,两人行在矮山蜿蜒的小路上。
“玉环,骑马的感觉怎么样?”李瑁问他的王妃。
“一开始有点怕,现在已经适应了,我想让马儿跑起来。”杨玉环说。
“好。”李瑁翻身上马,将杨玉环护在怀里,一鞭下去,马儿扬蹄飞奔。杨玉环一手搂着李瑁胳膊,一手紧紧抓着缰绳。心跳跟马跑的速度一样快。
他们有说有笑回来的时候,武惠妃身边的嬷嬷正黑着脸,站在寿王临时搭建的营帐门外,等着他们。跟着一起出来游玩的侍从的脸色,个个犹如霜打的茄子,紫得非常不自然。
“王嬷嬷,您怎么来了?母妃找我?”寿王下了马,一边跟王嬷嬷打招呼,一边不忘搀扶杨玉环笨拙地下马,如果王嬷嬷不在,李瑁定要将王妃抱下来的。
“老朽见过王爷,娘娘有事找您,本想等王爷去请安的时候一并说,结果左等右等,不见王爷前来觐见,只好派我,来替娘娘向您传个话,请您去宫里一趟。”
“好嬷嬷,我知道了,我派人送你回去,帮我给母妃说,明日一早,我带玉环去给她请安。”说完,他给边上脸色又红又紫的侍从使眼色,侍从忙从身上掏出一个沉甸甸地荷包,他搀着嬷嬷像要送她走,悄无声息地将荷包塞进了嬷嬷的手里。
第二天清早,杨玉环还没睡醒,便被李瑁叫醒,催她换洗,准备进宫。两人收拾妥当,天刚蒙蒙亮,便乘马车往宫中赶去。
等武惠妃梳洗完毕,接见二人之时,太阳刚刚爬过山岗,院子里斜斜地照进清晨的第一缕阳光。
武惠妃看杨玉环的眼神,跟刚刚迎娶她时完全不一样了。杨玉环从她的举手投足间看到了与过去似曾相识的轻视和嫌弃。
她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从前,叔父将自己领回洛阳,那不是她逼叔父的;如今,寿王迎娶自己,这也不是她逼皇室做出的选择。
究竟为何,但凡主母有什么不顺心,总是能怪到自己头上。
武惠妃说了几句催她为寿王开枝散叶的话,便遣她出去了。杨玉环刚刚成婚不久,便清晰地明白,自己无论在哪里,始终都是外人。
杨玉环心中郁闷,给叔父去信,写道:“女儿不日即将跟随圣上一行,回到西京王府,请叔父照顾好自己的身子,勿要担忧多念,玉环一切都好。”
杨玄璬从女儿的只言片语中,感受到她的不易,回信写道:“吾女玉环,宫中乃凶险之地,切莫干政,虽寿王盛宠,但宫中旦夕祸福,乃起灭于帝王一念之间,你要韬光养晦,早日生子,千万记得,明哲保身。”
杨玉环临行前,将叔父求人送来的信件折成长条,靠近燃烛,烧成了灰。
没想到回了长安,一年有余,自己竟一直无法怀孕,王府上下,皆对她议论纷纷。甚至有人说她是,成天花枝招展,四处蹦跶,却不会下蛋的母鸡。
她如今身份尊贵至此,依然有人可以随意地欺她侮她践踏她,她也知道,自己的背后,并没有人能为自己撑腰。
纵是如此,因为心怀愧疚,她甚至难以对李瑁开口,寻求帮助。
她私下里偷偷到医馆去看,换了三四个京城里有名的地方,终于有一位医师说,她应该是中了害宫的毒药,没有月事,一生都无法怀孕了。
坐在回王府的马车里,她想,在她心智还不够成熟、无法控制生活的时候,世界就让她接触到了那些表面美好,实则需要付出巨大代价的东西,她不禁扪心自问,自己上辈子究竟造了多少孽。
老天收回了她作为一个女人生育的权力,这样就意味着,她如今拥有的一切都会被那些有这个能力的女人轻而易举地夺走。除了美貌,她找不到自己的其他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