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笑笑!”
“刘蓓蓓!周笑笑!”
声音在黑漆漆的野外显得尤为瘆人。
快要到大马路的俩人隐隐约约听有人叫她们的名字,声音随着夏风飘散,空灵又隐秘。周笑笑咬着嘴唇,哆哆嗦嗦“大晚上的有人叫名字,千万别回头。”
这丫头,看鬼故事吓傻了吧。
刘蓓蓓失笑,步伐加快,走到灯光大亮的大路上,才看见呼唤她们的人。
路灯柔化了人影的轮廓,周笑笑抬眼就看见了傅知行,她爸,以及,叫她“小嫂子”的人?
傅知行拎着件外套,大步跑过来,伸臂揽入周笑笑,力气重到像是要把周笑笑揉进骨子里。
周笑笑贴在他胸膛上,“别担心,我没事儿。”
她感觉到面前这人有多慌张,她背后的手一直在颤,企图紧紧抱着她,才能感觉到周笑笑在他身边,没被人掳走。
陆玖渊咂舌,冷哼了声。
周笑笑安慰着娇气的人,拍拍他的手臂,“好啦,你看谁像你似的…”
“宝蓓,你没事真好,真得吓到我了,你没事儿就好…”
周少楷哆嗦的声音打断周笑笑。
刘蓓蓓和周笑笑相顾无言,只得无奈一笑。
不好意思,见笑了
陆玖渊冷笑一声,抱着手臂靠在车边看着他们,眼神落在地面,松了一口气。
“行了,先上车离开这里吧。”
傅知行点点头,收紧周笑笑身上的衣服,拉着她的手穿进去,周笑笑垂眸看着整理脖子衣领的手,起了坏心,伸出爪子轻轻挠了一下。
像被小猫抓了一下。
傅知行挑眉,修长的手指移到她的脸颊,捏了捏,而后又捻了下,滑而细腻的触感使他一怔。
周笑笑问:“圆圆呢?没事儿吧?”
周少楷半搂着刘蓓蓓开门,“没问题,阮晋送她去医院了,你们也得去医院看看。”
刘蓓蓓下意识拒绝,想到父母可能知道这件事情会引起不小的麻烦,她咬了咬唇,“只是晕一会儿,没事儿的。”
“周少楷说得对,万一他们打了什么别的药就不好了。”没出声的陆玖渊冷不丁说了句。
刘蓓蓓抬眸对上陆玖渊的沉眸,他先移开视线,转去驾驶座位置。
周少楷拍了拍刘蓓蓓腿上的灰,低着头揉了揉她的膝盖,“就是就是,去医院。”语气不容置喙。
周笑笑抬腿进车,发现坠子没有垂下来,她翻开衣领,发现从小到大戴的月亮吊坠不见了。
眼下这情况算是找不回来了,她恹恹地坐在后面,低着头。
傅知行把车门关上,对着陆玖渊说:“我找个东西,一会儿就回来,你们在大路等着,别下车。”
陆玖渊以为他要查看什么痕迹,进一步交给警方,点点头。
很快,欣长挺拔的身影虚化在林不遮月的黑暗里。
*
云城警局,局长办公室里,两道人影映在檀木屏风的花影上,董其昌和傅局在下棋。
傅京国手捻黑子,落下一棋。
“最近上头的扫黑抓得很紧,暗青他们蹦跶不了几天了。”董其昌紧皱眉头,手掌托着下巴,有些散漫。
傅京国“吧嗒”一声,黑子被白子包围。
“老国哥,你叔,哦,就是我姐夫还那么忙呢?”董其昌琢磨着棋路,越看越不理解对面人的套路。
傅京国不满,“云城最近风向变了,忙着呢。还有,别老叫我老国哥,跟知行学了个好儿。我就比你大几岁而已。”
董其昌乐了,“三岁一个代沟,咱俩能隔出去个地中海了。”
傅京国是傅知行叔叔的儿子,因为傅知行父亲是家里老来子,所以,傅知行年龄和他堂哥们差得多。
“你这什么路子?我咋没看懂呢?”董其昌看着对面下的死棋陷入疑惑。
“下棋心要静…”
说着,傅京国落下一个子,“暗棋可能是死棋,也可能连成一片。”
先前被围住的黑子,现在作为对角五棋,董其昌看着棋局傻眼了,这步走得可真是高啊,不久他也明白了当时傅京国的决定,多有先见之明。
董其昌摇摇头,耍气般把白子扔进棋格里,“哎…一子慢,满盘皆落索。”
“傅局,一桩失踪案,可能有关暗青。”
话音刚落,一双鹰眼扫视着他,韩小光面不改色,“傅局,头儿,他们可能携带枪支”
一群黄毛儿混小子能成什么事儿,别说枪,就连炮仗还没玩儿明白吧,这是背后人来杀人灭口了。
董其昌捞起桌边的手机和黑色对讲机,低喝一声,“抓人!”
看着离去的背影,傅京国慢悠悠收棋,捻起棋盘上刚刚那步死棋,粗粝的手指摩挲几下,掷到棋格里,清脆的“铛”一声,窗边歇脚的麻雀扑棱飞走,不见踪迹。
*
“——砰”
一声短促有力的枪响,裹挟着夏日夜晚的凉风灌入周笑笑耳中。
她喃喃道:“枪声,怎么会有枪…”
周笑笑猛然看向刚刚傅知行离开的方向,“傅知行,傅知行还没回来!”
她企图下车,但是车门落了锁,周笑笑转头看着驾驶座上的人,“把门打开!”
陆玖渊冷声道:“不行,我答应过他,不论出什么意外,都先护着你。”
没人看见他握着方向盘的手青筋蜿蜒入袖,目光始终看着前面。
刘蓓蓓出声道:“警察呢?他们知道这里吗?”
周少楷也担心,扶着周笑笑抖的肩膀,“嗯,早就报警了,警察一会儿就来。”
说罢,刚刚目光所及的视线里,出现了傅知行。
他跑着拉开车门,“有埋伏,快走。”
就在刚刚,傅知行返回仓库,地上赫然躺着那条月亮吊坠,他捡起来放进兜里,转身就走。
猛然,他听见了枪响。
他以为是周笑笑他们那边出了什么事,紧忙原路返回。
经过一片草丛地,他看见矮瘦的黄毛儿倒在血泊里,身边站着一排黑衣男子。
“啧,没劲…”
就一把枪,那人也不多给几把,一发六个子弹,用掉了一个,一会儿那五个人正好一子儿一个。
这么想着,男人眯着一只眼,抬起拿枪的手,假模假式地上膛,“砰—”嘴动配音。
“老大,那几个跑了的女孩儿要不…”男人脸上的表情直叫人恶心,在场的人懂得都懂。
穿着不伦不类西装的人猛地抽了口香烟,褐色包装条显着高级,有种“穿上龙袍也不想太子”的违和感。
“嘁,放心少不了你们的。”
周围人眼冒绿光,“她们跑了怎么办?”
男人低嗤一声,“怎么可能跑出去?这地方都是我们的人,让他们知道什么叫进得来,出不去。人一个个杀有什么意思,一连串的杀才最有成就感。我就喜欢这猫捉老鼠的游戏。”他深吸一口气,感受着暴风雨前的宁静。
燕子擦着庄稼走,低气压的空气叫人喘不上气。
傅知行上车喊了一句后,陆玖渊一个甩车,调转车头,冲向闸口。
车灯前照出两三个人影,陆玖渊挂挡,踩足油门,“轰——”的一声窜了出去。
“——砰”
又是一阵枪响。
前挡风玻璃被子弹穿孔,副驾驶座椅上赫然一个洞。
车内人抱着头低下身子,躲了过去。
陆玖渊还是没有停车,一个劲儿往前冲,至少等到警察来。
“——砰”
“呃…”
车辆有些失控,左拐右荡,仍然没有放弃前行。
“——砰”
“停车!再不停下,枪子儿指脑门儿了!”车外男人怒吼声叫停了车。
陆玖渊左手臂大股大股地出血,断线的血色玉珠沿着滑伤口落,嗒,滴落在地化作一朵艳丽的血红花朵。一滴,两滴,血色玉珠变已成一道血流顺着手臂一直滑向手心。血流是暖的,滴在冷骨泥土里,蔓延开来,好像要渗透到地底层的花根,浇灌彼岸花的芯。
男人见他们停了下来,也不着急了,追赶猎物让他得到了快感,牙没长齐的一群高中生企图在混了这么多年社会的人面前,那真是小巫见大巫,自不量力。
“嘁,不跑了?这才对嘛,识时务者为俊杰,要不然太自不量力了。”
他挑着下巴,找事儿挑衅般问陆玖渊,“你说是不?”
他早就听说这是个硬茬子,没想到,有天还能栽他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