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岑说想看大海。
他抓住祁续那岌岌可危的5个黑化值,想陪祁续再去看一次大海。
必须得让祁续尝到大海的味道。
何其芳和周庆悄悄抹泪,脸上努力扯出笑容。
孩子想做什么就去做。
他们能做的不多,只能让许岑不带遗憾地离开。
祁续才拿走的洗漱用品又被搬了回来。
粉色和蓝色的杯子紧紧挨在一起。
他们还是像平时一样刷牙洗脸。
一切美好建立在虚假上。
只有偶尔的溢出的鼻血和刷牙时血色的泡沫,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们。
许岑快死了……没救的那种死。
在旅行前,何其芳给两个孩子做了一桌丰盛的饭菜。
许岑吃得津津有味,他脸上带着笑,抢祁续碗里的肉。
一大家子温馨和乐,掩藏在下面的悲伤依旧浓重。
如浓重的晨雾,将所有人困在里面,粘稠湿润到拨不开。
许岑埋首,他要笑不出来了。
嘴里的剁椒鱼头也食之无味。
半晌,许岑咬着筷子,才反应过来。
不是自己难过的情绪压抑住食欲。
而是自己真的尝不出来味道了。
他头几乎要埋进碗里,这样残酷的现实让他一时之间无法接受。
泪水落在碗里,许岑混合着,一口气把饭干完了。
用袖口擦掉腮帮子上残存的泪痕,再抬头时,发现大家都在看着自己。
许岑眼眶红润,泪水差点没控制住又掉下来,只能哽咽道:“妈,你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
何其芳扯出勉强笑,尽量不让自己低头。
低声道:“好吃就多吃点,你上次说剁椒里放小米辣太辣,这次就没放了,辣度合适吧?”
许岑点头,笑道:“好吃的。”
还好辣不是味觉。
他能尝出来,妈妈的心意。
周庆在饭桌上一直是不苟言笑的人,这次,破天荒地夹了块肉,主动活跃气氛道:“阿岑,尝这个。”
许岑咬住肉,软烂多汁。
口感很好,就是没有味道。
妈妈的手艺,夸夸就对了。
周庆敦厚的面容露出微笑,看人吃下去了,难得捉弄儿子道:“你妈这个粗心鬼,把盐当糖放了。”
“这个也好吃……”
两人同时愣住了。
瞬间,所有人都沉默了。
许岑舔了舔唇角剩余的汁水,黏黏的。
是甜的吗?
周庆敛住笑容,一瞬间,挺直的身躯委顿下去。
像一棵挺拔参天的大树,轰然倒塌。
死气沉沉的。
何其芳别过头,忍了很久的泪水在儿子看不见的地方掉落下来。
肩膀细微地颤抖着,然后,喉咙滚动着悲恸的声线:“我……厨房里还开着火,去看一下。”
她起身,仓皇而逃。
许岑默默咽下那块应该很难吃的肉。
低声道:“我困了,先去洗漱睡觉了。”
祁续全程默然地塞着饭。
他还是很能吃。
干了三碗白饭,菜一次都没夹。
周庆脸色青灰,他隐下闪烁的泪光,给祁续夹了菜。
“续续,你别光吃饭,也吃菜啊。”
祁续照单全收。
声线平静得如一滩死水,荡不起一点涟漪,道:“好。”
祁续收拾完碗筷进房间时,往角落的垃圾桶瞥了一眼。
面上虽然覆盖着一层白纸,但是有一点血色露出来了。
又流鼻血了。
许岑沉默地躺在床上,透过睡衣,可以看见凸起的脊骨,脆弱伶仃,瘦小的身躯蜷成一团,小小的,祁续倾身上去,把人抱住。
下巴轻轻搁在许岑的头顶,温柔地蹭了蹭人儿的发顶,声音发颤喊:“岑岑。”
许岑指尖掐在掌心,指节因为用力泛白,他轻呼出一口气,静静地闭上眼睛。
祁续道:“你还记得我们拉过勾吗,要一直一直在一起。”
许岑身体颤动,苍白的唇瓣微微翕动,到嘴边的话囫囵成了一句模糊的“对不起”。
“我是猪。”
祁续紧紧拥住怀里的人,眼角溢出泪水,他的指节按在许岑的手指上,摩挲着截根温暖的小拇指。
苍白道:“嗯,你是猪,是大笨猪,大蠢猪。”
许岑胸腔难受得发紧,酸楚疼成一片汪洋大海,将他包围,淹没,所有的苦涩如水般往四肢百骸灌。
他不想食言的。
他不知道自己会离开祁续,系统没有提示,原主又喝了药。
当初小爱提示的不要陷得太深,他没有当一回事。
再反应过来时,已经深陷泥沼。
许岑在这一瞬间厌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在微光下,许岑窸窸窣窣地翻过身,手指滑过祁续的高挺的鼻梁,像在坐滑滑梯,他轻声道:“续续,可以亲亲我吗?”
他想再试试,祁续嘴里的甜味是什么样的。
祁续眼中悲伤的情绪倾泻而出,他小心翼翼地扣住许岑的脑袋,吻落了下去。
将舌头递进去,把自己的甜味传送。
橘子味牙膏的清香在唇舌中辗转,祁续吻得珍重。
他的手指细细抓着让许岑柔软的发丝,另一只手搂住许岑细瘦柔软的腰肢。
生怕自己动作再大点,把脆弱的人儿生生折断。
一吻分开,两个人旖旎暧昧的喘息声在空旷的房间回荡。
许岑把头埋到祁续的胸膛,感受着里面浑然跳跃的心脏,声线软绵绵道:“续续,你会想我吗?”
祁续身形未僵。
他艰涩道:“不会。”
祁续在逃避问题,他不敢想没有未来的未来。
他的手指覆上许岑的后颈,指尖微凉往下,触摸到已经瘦得硌人的骨头,心脏绞痛道:“岑岑就在这里,不用想。”
岑岑不会离开的。
他们两个,一个是星星,一个是月亮。
永远永远在一起。
亮晶晶的。
许岑沉默片刻,他已经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值在快速流失了。
他抓住剩余的时间问祁续没有周岑的未来。
“以后,你想要做什么?”
是像前世,当一个叱咤风云的总裁,还是会……平淡地读完书。
祁续认真的语气回答着不靠谱的答案。
“想当一只小老鼠,偷岑岑的糖吃。”
许岑环住祁续的腰身,轻声道:“不用偷,岑岑的糖都给你。”
说着,许岑从床头柜的玻璃罐里,剥开一颗青苹果味的糖,塞进祁续的嘴里。
“酸甜口的,也很好吃。”
“像你。”
不一定要全糖。
不一定非得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