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岑是规规矩矩穿着衣服进去的。
然后邋里邋遢，手里还提着一大堆吃的喝的，灵丹妙药出来的。
李沂南在门口欲言又止，止又欲言。
最后说了句“厉害”。
让小弟子把人送回小山峰。
许岑摊摊手，这不能怪他的。
许堂那家伙老不正经，突然想起他不是因为父爱，而是有用得上他的地方。
他不想惹事的，和李沂南进去的时候，整个人都是乖乖的。
座上的许堂黑胡子一抖一抖的，让他坐前面，许岑就低着头去了。
或许是没想到十多年不见，没想到许岑出落到这副模样，面上不自觉有些惋惜。
后面，许岑就知道这分惋惜是什么意思了。
是后悔这么好的容貌没找到一个更好的“买家”。
表面是两个门派缔结姻缘，永结秦晋之好。
实际上就是把许岑卖过去，当炉鼎的。
李沂南和他坐得不远，偷偷用灵力传纸条告诉他。
这个门派叫欢芜门，听名字就不正经。
李沂南也是才知道许堂有这番打算。
应该是想和他们交换什么东西。
许岑偷摸摸翻开纸条，被震惊到了。
好家伙，虎毒还不食子呢！
他把纸条捏回手心，默默地撕个稀碎，避免掉出来连累到李沂南。
正襟危坐，假装乖巧地往嘴里塞吃的。
想着等吃完饭，回到小山峰，就带着祁续逃之夭夭。
没想到，这老家伙这么等不及。
给他的茶水里有迷药。
如果不是小爱，自己今晚肯定要折在对面门派宗主的床上了。
那家伙年纪比许堂还大。
只不过是修为维持着年轻的容貌。
什么玩意儿，除夕夜卖儿子？！
许岑当下就被恶心得“哇哇哇”地吐了。
在对面宗主的震惊眼神中，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开始发疯。
扯起桌布就开始打包饭菜，疯疯癫癫，胡言乱语。
还捂住心脏，说自己命不久矣。
整个宴会被许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瞬间搅黄了。
李沂南瞪大眼睛。
看着那些弟子追着许岑满殿跑，但是都被许岑精准地躲过。
有摸过来的，被许岑一个过肩摔摔得七荤八素。
李沂南疑惑：“？？？”
这是一个患有心疾的人该有的力量？
到底谁才是废物？
他突然反应过来，那天在街上，那名体修断了的胳膊，应该就是许岑折断的。
许岑如此模样，那宗主登时摇头，不敢要了。
这带回去，虽然好看，但是败家啊。
许岑发髻散乱，从一众长老中间穿过，搜刮了不少东西。
在许堂即将出手，打死许岑这个逆子时。
李沂南连忙冲过去，将许岑按在地上。
许岑也正好不动了。
知道自己再动小命就没了。
祁续那小子没自己照顾，指不定会怎么黑化呢。
李沂南拎着许岑，扔出了殿外。
顺便还说一句：“师弟心智不稳，弟子先带师弟回屋休息了。”
这么多人看着，许堂为了维持自己正人君子的形象，也不好再发难。
只说“见笑了，各位。”
许岑翻了个白眼。
岂止是见笑。
简直是贻笑大方。
李沂南提醒道：“好了，够了，快走吧，这场婚事应该是没了。”
许岑没动，被乖乖地扔了出来。
宴会很快又有弟子进去收拾。
里面又恢复灯火通明，其乐融融的模样。
许岑抬头，看着黑漆漆的天空。
一颗星星都没有。
那小弟子嫌许岑晦气，一半路都没送到，就提着灯走了。
许岑被扔在了黑漆漆的山峰之间。
看不清路，根本看不清。
雪已经停了，身上的衣服被自己糟蹋得有些凌乱，但还是保暖的。
许岑把头发全部放下来，让他盖住自己暴露在空气中的白腻的后颈。
在寂静之中，许岑从包袱里薅出一颗灵果吃。
甜滋滋的。
许岑咬了一口，又放回去。
祁续喜欢吃甜的。
这果子他慌乱中没拿几个，还是留着吧。
许岑原地坐下。
准备等几个时辰，天亮了，能看见路了，他再动。
现在乱动，很有可能摔倒，无故添麻烦。
许岑一屁股墩儿坐进雪里。
衣服防水的，浸不湿。
但是鞋袜湿了，现在许岑就处于一个身体热，但头冷，脚冷的大状态。
脚冰真的要人命。
许岑把鞋袜脱掉，把衣服往下扯，用衣摆包裹住自己冻得通红的脚。
整个人蜷成一团。
像躲避风雪，畏惧寒冷的小仓鼠。
许岑怀里还抱着一堆平时根本吃不上的好东西。
蓦然笑了一声。
这还真是……吃不了兜着走。
坐了一会儿，许岑发现自己好像不对劲。
摸着自己跳的越来快的心脏，脸色逐渐苍白。
好像有一把小刀，慢慢刮下自己肉。
一片又一片。
许岑彻底躺倒在雪地里，全身发抖，呼吸急促。
痛，好痛。
肯定是刚刚跑太快了，加上情绪起伏过大，引发心疾了。
自己肿瘤都还没尝到这么痛苦的滋味，在这里倒是先提前感受到了。
小爱惊慌大叫：[宿主！宿主！]
[你怎么了！]
许岑分出余力，虚弱道：“闭嘴，你好吵……”
“死不了，你让我缓一会儿。”
小爱急的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但是宿主又嫌它吵。
它只能闭着嘴，担忧地盯着自己可怜的宿主。
许岑忍不住呻吟出声，真的痛。
痛到他想掏出自己的心脏，看看到底是什么原因，才会这么痛。
说着，许岑的手慢慢覆上自己的胸膛。
凭他的力气，掏出自己的心，轻而易举。
“疼……好好……好疼……”
许岑拼命和自己的思想做斗争，才按捺住了把心掏出来的想法。
他不会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吧……
许岑把自己的半张脸埋进雪里，眼睫眉毛上沾满冰雪，脸庞冻得红红的，唇色咬出艳丽的血色，像半开的牡丹，炽烈的篝火，人心向往。
“师兄！”
声音由远及近，许岑都快以为是自己的幻听。
然后又听到了第二声“师兄！”
许岑颤抖着唇瓣，笑道：“啊……小爱，我是不是真的要死了，我竟然听到了祁续的声音。”
小爱探索反派的雷达“滴滴滴”地响。
它喜极而泣道：[是祁续，祁续来找你了！]
[宿主，你再挣扎挣扎，他马上就提着你的大红灯笼摸过来了。]
许岑深吸一口气，准备来个惊天动地的大动静。
然后这口气吸猛了。
岔气了。
心脏的血没缓过来，直冲喉咙。
许岑：“噗！”
小爱：[6]。
雪上被喷洒上稠丽的血，好一幅美丽的雪中红梅图。
画家：许岑。
伟大的画家两眼一翻，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