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一瞬，豁然开朗。钟泽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再恢复意识，却已经踩在了办公室的地毯上。周寅和他一道站在办公桌前，两人似乎从未出去过，只是此刻坐在办公桌上的人变成了——
先前那个诡异的女人，她依旧身着那身火红色连衣裙，修长双腿架在桌上，背靠椅子，对着他们两个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女子的面容是难得一见的好看，更主要的是，此时她似乎自带一股子媚劲，眼神能勾魂摄魄。
就跟某部丧尸片第一部的女主角出场一样，一眼惊艳。
“好久不见了，周寅。”
钟泽不认得这个女人，但对方似乎和周寅熟悉。不过……
钟泽悄悄看了看周寅，果然见这老人气得牙痒痒，手里的拐杖指着座位上的女人，微微颤抖着，似乎快气晕过去了。好一会儿，他才听见周寅气呼呼地说道：“关山，你来干什么？”
关山？钟泽似乎听过这个名字，但不多。
关山嫣然一笑，腿放下，坐直了身体，丝毫没有让位的意思：“我来干什么，你还不知道吗？”
她拿起手边那份报告，正是钟泽提交的那份。周寅见状，眯了眯眼睛，沉声说道：“你是为了那个叫唐浅的小子来的？”
唐浅的目的很明确，要官方为他背书，应对阴间到来。于文，开设相关课程；于武，设立实战演练项目。这些说起来很简单，却绝对做不到。就算是周寅，也不懂死者的语言，可是……
“你居然能为他来教学死者语言？”周寅问。
关山右手撑着下巴，歪头看着周寅，道：“有什么不可以？”
她完全不在乎周寅越发难看的脸色，从随身带着的包里掏出了一罐罐装啤酒，打开了就猛灌一口，又掏出一支烟，点上，吸一口，眼睛微眯。
不错，是有点风情万种的感觉了。钟泽这样想着，却已经做好了扶住周寅的准备。老爷子是个极为传统保守的人，关山穿成这样性感暴露已经让他很不舒服了，现在加上抽烟喝酒，可能一会儿就气倒了。
“关……小姐。”斟酌了半天，钟泽还是用了这个称呼，“我们的目标一致，但具体还须与周老好好商量，您看？”
他已经明示了。谁知关山只是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地来了句：“我是在好好商量。”
周寅冷冷地说道：“你给我拿出谈话时应该有的态度，然后滚回去换一套衣服来，否则这事免谈。你爸来了都没用。”
关山抖了抖烟灰，噗嗤一笑，道：“你什么时候觉得我需要靠他了？”
周寅一滞。确实，身为先天灵媒，关山从出生时就注定会超越她父亲的高度。如今二十多年过去，她已经不需要惧怕、忌惮圈子里任何人，即便是他，甚至更上面的人也一样。
“即便如此，你也太狂了。”周寅还是不想输了这阵，眼神里闪着些寒意。
“我有资本狂，为什么要和你示弱？”关山到底掐灭了烟，“我想你们也不愿意再被拖进那种地方了。”
周寅和钟泽早知是这女人在搞鬼，只是先前还没来得及细想，现在说开了，两人对视一眼，皆有些惊恐。他们没有人察觉到关山的到来，也就是说，关山能把这个分部给彻彻底底抹掉。
只有周寅会给她带去麻烦。
周寅深吸一口气，盯着关山，问道：“你是灵媒，你感觉到了什么？”
灵媒？钟泽听到这个名词，似乎有些耳熟。思索了片刻后，神色一变，莫非这人就是唐浅口中的“先天灵媒”？
乖乖，难怪这么恐怖。
关山沉默了片刻，倒是实话实说：“没感觉到什么。”
“但是，我已经验证了这个说法。”
“来自阴间的死者，已经回到了人世。”
周寅和钟泽闻言脸色狂变，阴间到来的死者和常规意义上的死者绝对没有可比性。那是真正会带来劫难的死者，现在人类连通往阴界的道路都找不到，堵都堵不上，对方若是真的找到了回归人间的法子，那么……
那么，有再多条命，都不够花的。
关山看他们这样，倒是轻松地笑了笑：“别紧张，林海芝的死卦他都能解，我都感知不到的危机他也能发现，至少我们现在有了准备。”
“我亲自来跑一趟，也就是为了这件事。你们科技派和传统派的争斗，也差不多该停了。”
“我听钟泽说这个唐浅，是他手底下一个新队长的同学，今年才二十四五岁。”周寅看着关山，心里倒是有些惊骇，“你告诉我，他到底是什么身份，莫非他是比你还强的灵媒？”
若果真如此，那么唐浅的话语权就很可怕了。在灵异圈内，官方组织是远不如民间货真价实的几位能人异士的。
关山耸耸肩，道：“灵媒倒不是，但确实比我强。提示一下，2016年的湘城事件。”
2016年？7年前的事情，钟泽和周寅不至于忘记，但两人都陷入了沉思，又同时脸色一变。
是了，2016年9月27日晚上10点多的时候，全国民间和官方的灵异工作者都接收到了紧急命令，即刻支援湘城。湘城郊区开发时发现一处古墓，而那墓穴里……
都是死者，尸山血海。
没有人知道这座古墓曾经发生了什么，主人是谁，来自何时。但里面镇压了非常可怕的东西。在古墓重见天日的那一刻，渗透的鬼气就把附近所有工作人员给卷了进去，铺天盖地的，一度造成举世闻名的“湘城极夜”现象。
只有他们知道，那是因为鬼气完全隔绝了光线，一度造成了恐慌，花了很大的精力来封锁消息。
不，本来是封锁不住的。按照预估，湘城的居民会死伤无数，甚至可能会变成一座……死者的都市。各界人士抱着必死的决心火速驰援，但远水始终救不了近火，岂料第一批人一头扎进湘城，来到墓穴所在位置之后，却看到了他们毕生难忘的一幕。
当时，钟泽跟在周寅身后，已经签订了相关文件，立下了遗嘱。他们这一行就是这样。
可是两人跟随大部队下了墓，出现在眼前的是——
万鬼来朝。
墓中死者，无一被抹杀，它们只是顺从……不，虔诚地跪伏在地，对象是一个不过十八九岁的男生。
没有人知道他是谁，没有人认识他，没有人敢和他说话，直到那人领着一众死者挨个离开古墓，去往没人知晓的地方。
那，那是唐浅？
“你可确定？”周寅抓着拐杖的手都有点扭曲变形了。
……还真尴尬。关山这样想着，却也只能点点头。那是她和唐浅第一次认识，自己本来也是去解决湘城事件的，本来那时候她就已经是很强的灵媒了，要解决这次事件并非不可能。结果到了之后才发现，一切都结束了。
她气不过，半路找法子拦住了唐浅，和他打了一架。
嗯，结果不说也罢。
周寅没有办法拒绝了。他只得想办法去和上面交涉，至少以宁城作为试点，起码最关键的“死者语言”这一块能让关山解决，其他的都是小事。
钟泽送关山离开，关山也不拒绝，高跟鞋踩得地板哒哒响。路过洗手间的时候，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对着钟泽说道：“你等我一下。”
上厕所？自己要等她上厕所？钟泽懵了。送送她也不过是客气，怎么还真要他送到门口才行？两人也没话题聊啊。
等了会儿，关山终于从里面出来了，还甩给钟泽一个黑色的大塑料袋。钟泽更懵了，下意识接过来，抬头一看，愣住。
刚才表现得性感暴露的关山此刻竟然换上了一身普普通通的休闲装，上身是一件纯色polo衫，下身牛仔裤，运动鞋，哪还有先前那股子媚？
“帮我把那些玩意儿扔了，谢谢。”
说完，关山也不等钟泽，自顾自朝着门口走去。
扔了？钟泽瞅了眼袋子里地东西，那赫然是先前关山穿着的高跟鞋，连衣裙，甚至还有啤酒罐和一包烟。
“这些你都不要了？”钟泽喊住关山。
“不要了！”关山的声音传来。
啥意思这是？
似是听到了钟泽的心声，快走到门口的关山回过头来，说道——
“和周寅交涉，叛逆的关山才是关山，否则关山就只是关夏风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