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染满鲜血,胸口插满箭羽,却依然挺立,他不愧是神农军的将军。
神农参军见他中箭,活着的无不伤心,他们朝着相柳的方向诚心参拜。
若说之前军中有些人对这位九头蛇妖还有不满,这一刻也被他的气魄震慑住。
细细看他的眼神,和面具下的五官,珚觉得很是熟悉。
她看看相柳,又看看相繇。
“我们长得很像,对不对?”
何止是像,那眼神,简直是一模一样。
“但我不是他。”相繇收起流光镜。
“是不是,看看不就知道了,流光镜可以看前程过往,一试便知。”珚扑过来拿流光镜。
相繇不给,“传闻不可信,不试。”
“你是不是心虚。”
“到底是谁心虚,说到轩辕楚,你的脸上就写着大大的心虚二字,不然你跟我说说?”
其实,她心虚的又何止轩辕楚一件事。
“哎,那个,莲花姐已经出来了,我们赶紧去送亲。”珚还没想好怎么说,只得装傻,先糊弄一天是一天吧。
莲花一身喜庆的大红绸喜服,头戴金步摇,踩着莲步正屈身上花轿。
石头骑着高头大马,笑得如同天上那轮红日。
参礼的与帮忙的,都是远近村民,大家都相互熟识,吹拉弹唱,好不热闹。
石头家很近,尽管大家抬着花轿在村里绕路一圈,还是很快就到了。
拜天地后,就是吃喝玩乐,接受祝福。
珚去新房看莲花,相繇在前院跟他们喝酒。
石头想给莲花幸福,怕莲花累着,还去买了个小丫鬟。那小丫鬟十三四岁年纪,是莲花初遇十三时的年纪。
如今莲花终于找到了人生幸福。
小丫鬟手脚麻利,又勤快,小脸上时常带着笑,是个乐观的性子,伺候莲花颇好。
珚让小丫鬟先去吃点东西,晚点过来伺候。
“妹妹,坐。”
莲花拉着珚的手,就要扯下喜帕与她说话,珚赶紧拦着,
“别,不吉利。一会儿,石头哥就来了,姐你先忍耐着写。”
珚给她拿了些糕点,放到她手里,“从早上忙到现在,饿了吧,你先吃点。”
莲花没有接珚的糕点,而是拿出了一包东西,打开,里面是各色果脯。
“他早上塞到我手里的,我没来得及吃。”
“哟,这就开始秀恩爱了呢。不错,石头哥是个会疼人的,我没看错他。”
当初,珚就看着石头心肠好,实在,一看相中他,把他作为莲花的相公人选,多方培养。
连相繇那种冷清的人,都被她说服去指点石头练功夫。
后来时机逐渐成熟,石头竟然长歪了,托人说媒想要娶珚为妻。
那时候,她难过得好几个晚上都没有睡好,长吁短叹,不知道自己那个环节出了问题,这么多心栽培的树苗竟然也能歪,还歪到了意想不到的方向。
相繇还生了好大气,好几天都不理他。
如今,石头总算看到了她的用心良苦,知道了莲花的好。
他们俩,都是心肠极好的人,又年纪相仿,身世相仿,多么般配。
莲花提到石头,满脸娇羞,珚本来还想多开开玩笑,夸夸石头,如今已然不必。
“莲花,对不起。”
对不起,耽误了你十四年。
莲花紧紧抱着珚,“不管是十三,还是珚,都没有对不起我。是你让我放下了敏感和自卑,燃起了对生活的希望,如今又让我遇上石头。珚,该我谢谢你,谢谢你治好了我。”
她没有说治好了脸。
莲花的心结或许之前是容貌,后来却不是。
如今
她心结已经打开。
今日之后,珚就要离开了。
莲花也感觉到了。
“珚,不要担心我,去做你自己的事情吧。我会幸福的,珚,我此刻就很幸福。”
珚拍拍莲花的背,泪水滴在她的嫁衣上,洇出点点痕迹。
前院,石头喝多了,被人搀扶着摇摇晃晃往新房走,迎面遇见珚,执意要和珚喝一杯。
珚接过酒杯,“祝你和莲花白头到老,早生贵子。”
“干。”
村民喝得正高兴,相繇坐在正中间的位置,左手支着头,脸红扑扑,半眯着眼,正与邻座碰杯。
“啧,酒量真差。”
珚接过他的酒杯,一口喝尽,给他夹了点菜,“别喝了,多吃点菜。”
“你回来了,来,跟哥哥喝一杯。”
相繇拿到酒壶,倒了一杯,递给珚,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珚饶有趣味地看着他,眼神清澈,认认真真的小表情,好像一只小奶狗。
若不是跟往日里相差太大,珚都看不出他已经醉了。
“你叫我什么?”
他歪头想了想,将头凑到她耳边,“珚妹妹。”
声音浑厚带着微喘,一股酥麻感从珚的耳边漫布全身。
珚将手里的酒喝了,想要压抑住这股异样感。
“还没干杯呢。”
相繇撅着嘴,眼神湿漉漉,不高兴地望着她。
“走,换个地方喝。”
相繇这模样,她忽然不想让他被人瞧见。
反正要走了,不如趁着大家都在喝酒,无声无息走了就好。
她拎着他,顺了几壶好酒,又顺了些瓜果糕点,转身隐入屋檐,没入屋后丛林里。
“你的坐骑呢,把他叫来。”
“毛球。”
相繇已经不清醒了,整个身体都靠在珚身上。
坐在毛球身上,珚回头看了一眼这个生活了一年多的村庄,心头有些不舍。
但,各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
就此别过吧,莲花。
——
城外一间客栈内,相繇站在珚的门外,敲门。
没人应。
他继续敲,门开了。
“乖,姐姐累了,要休息了,你也去睡吧。”
说完,珚重新又想关门,被相繇拦住。
“哥哥。”相繇好傻对之前珚叫他弟弟的事情十分介意,觉得自己吃亏了,执着于找回场子。
“行,哥哥就哥哥吧,乖,好哥哥,赶紧睡吧,再不睡,天都要亮啦。”
相繇还是不走,也不让珚关门。
“行行行,你进来吧。”
相繇笑了,像个要糖吃的孩子,拿到了心爱的糖人。
桌子前,两人大眼瞪小眼。
“你想怎么样?”珚问,问完打了个哈欠。
“我想喝酒。”
“不行,你今晚已经喝了十几坛了,没酒了。”
原先以为,相繇酒量浅,没想到他只是容易醉,一醉了就像变了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