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时年从药瓶里倒出一颗药丸,塞进了嘴里。
药的苦涩味道在舌尖蔓延开来,慕时年皱了皱眉,把药咽了下去。
“你想问什么?”
季澜溪道:“宫宴那天,你有没有吃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或者,接触了一些什么特殊的人?”
慕时年想了想,说道:“这倒没有,我进宫之前没吃什么东西,也没遇见什么特别的人,不过……”
“不过宫宴上敬酒的时候,五弟突然过来,敬了我一杯酒,我当时也没觉得奇怪,而且那酒就是宫里准备的御酒,就喝了,过了一会儿,就有个小丫鬟过来,不小心把酒倒在我身上,我就去换衣服,然后就到了那个房间,然后我就闻到了一股甜甜的异香,头就有些晕,后来就不清楚了,直到再后来,我意识回笼,就是被你绑在了柱子上。”
“额,我那也是没办法。”
“我知道,你做的很对,连累你这次无妄之灾我已经很自责了,要是我真的对你做了什么,伤害了你,我这一辈子都会不安的。”
慕时年声音有些闷。
“你想多了,”季澜溪道,“要说无妄之灾,也是你被我连累了,有人想要我的命,你只是被利用了而已,况且我当时不知道你中了什么药,所以不敢贸然给你下毒,要是换了别人,早就被我毒死了。”
慕时年嘴角微勾,“所以我还要谢谢你的不杀之恩,不是吗?”
季澜溪没想到慕时年看着这么闷的一个人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怪不得原主会喜欢他,光是这恋爱脑,就是多少男人都比不上的了。
只是可惜了,她是她,她的心已经给了另一个人,注定再给不了他回应。
“对了,”慕时年说道,“我当时看到那个屋子里有香炉,那股香气就是从香炉里飘出来的,我当时觉得不对,就打翻了香炉,衣摆上也沾了一些香灰,我知道你要来,就没让他们拿去清理,应该对你有用。”
他说着,指了指那边还没来得及拿去清洗的衣物。
季澜溪道了声谢,走过去,果然在衣服的下摆看到了一片香灰。
她捻了一些在指尖,放到鼻尖轻嗅了几下,“味道很淡,已经几乎没有了,不过还是可以确定,是春衫乱。”
春衫乱是一种青楼很常见的助兴药,虽然有催情的作用,但是药性不强。
季澜溪记得,她当时进到那个房间的时候,地上是没有香炉的,看来是慕时年晕过去之后,后面又有人进来打扫了现场。
行事如此缜密,令人细思极恐。
鹤年贡酒,春衫乱,这两者有什么联系呢?
线索还是太少了,看来,关键的地方,还是在谢娉婷的身上。
季澜溪心下有了些计较。
“话也问完了,我要走了。”
季澜溪还记得要给慕时年些药方,看到桌子上放了纸笔,就走过去,提笔写了一张药方。
见她要走了,慕时年出声挽留,
“我想再看看你,就一小会儿,可以吗?”
季澜溪写药方的笔一顿。
慕时年抿了抿唇,接着说道:“你踏出了这个门,我们不知道还有多少时间能这样再说话,我也有一些话,想和你单独说。”
季澜溪放下药方,“空青,你先出去等我一会儿。”
空青有些犹豫,“世子妃……”
“没事,你等我一会儿就好,我待会儿就出去。”
“是。”空青转身出去了,还把门带上了。
“我可以知道,她去哪了吗?”慕时年轻声道,他问的小心翼翼,又有些不敢开口,
“或者说,她还在不在?”
季澜溪看着他,须臾,摇了摇头,平静地说道:“她从嫁到王府那天就已经不在了。”
得到不愿意相信的那个答案,慕时年脸色又白了几分。
“她中了毒,毒是云安侯夫人和季玉下的,为的是不想让季玉嫁进来冲喜,她死了,云安侯府就可以顺势提出,解除这门婚约。”
季澜溪把事情都告诉了他。
慕时年只觉得心都在撕裂,他笑了,笑得凄惨无比,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看到他这个样子,季澜溪隐隐有些心痛,一股忧伤的情绪从心底蔓延开来,
原主,也一定很爱他吧。
季澜溪将这股情绪压了下去,说道:
“如果她还在,她一定不希望看到你这个样子。”
“你好好活着,这是她最后的愿望。”
慕时年手紧紧地捏着床边,指尖发白,眼泪大颗大颗地掉落下来,砸在被子上,砸在手上,带来一阵冰凉。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季澜溪推开门出去,空青道:“世子妃,你可算出来了,你和二公子都说了什么啊?”
季澜溪道:“没什么。”
空青“哦”了一声,两人就出了卧云轩。
出去的时候,正好碰到出门的柳侧妃。
季澜溪本来想着打个招呼就走,但是柳侧妃却叫住了她,说道:
“世子妃怎么在这,瞧着,像是从卧云轩出来呢。”
季澜溪只好回答:“那晚宫宴的事,有些事情要问二公子。”
“原来如此,世子妃别怪我多嘴,三日之期,今日可就是第二日了,世子妃可要加把劲了。”
季澜溪道:“那是自然,相信最后的结果,一定不会让柳侧妃失望的。”
柳侧妃一僵,随即捂着嘴笑道,“对了,今日可是初二,世子妃可别忙得,连门都忘了回了。”
听她这么一说,季澜溪才想起来今天是初二,出嫁女回娘家的日子。
她淡淡一笑,“多谢柳侧妃提醒,我还有事,就不多聊了。”
告别柳侧妃,季澜溪悄悄在空青耳边说道:“你去让云青,查查柳侧妃,最好连她背后的柳家一起查查。”
空青睁圆了眼睛,“世子妃是说……”
“还不能确定,但是柳侧妃母子在这件事情里的出场率,高的有些不正常了。”
要真是柳侧妃,摄政王府出了这么大的内鬼,真是有意思了呢。
回到蕴玉轩,季澜溪又让莺归准备了一些东西,准备回一趟云安侯府。
空青看她还有心思回门,心里有些着急,这都已经是第二日了,就剩下不到两天的时间,才有了这么点头绪,世子妃怎么看着一点也不着急呢!
不过她就算着急,也没有办法,只能干着急。
季澜溪收拾片刻,坐上了回云安侯府的马车。
大年初二,云安侯府却是大门紧闭,空青上去敲门,敲了半天,才有个门房探了个头出来,看到是季澜溪,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原来是摄政王世子妃啊,小的还以为又是那些缠人的旁支呢!”
空青有些生气,问道:“怎么回事?”
门房就把事情说了,大概就是,季家的旁支给云安侯施压,要季玉留下这个孩子,嫁进福宁伯府,为此不惜请来了族老一起去祠堂里闹,有一次闹的很了,直接被侯夫人让人拿着扫把给赶了出去,那些人这才消停了些。
不过云南侯府还是不大敢开门,怕他们又上门来闹。
说话间,季澜溪已经进了内院,远远的,就听到一阵激烈的争吵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