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瑶走上前，将录制的视频投屏在空气中：“她痛不欲生，甚至还疼晕了过去，刚刚下在她身上的蛊虫能活活疼七日，余下的时间就是晚上疼，除非割开心脏才能拿出蛊虫。”
妇人呆呆看着，眼中有泪在转，竟是哭着笑了。
云瑶期待：“你可有释怀？”
妇人理智望着她：“释怀？”
她苦笑摇头：“我只是在想，她害死了我的女儿，而她又是谁的女儿，被我所害。”
云瑶一怔，赶紧道：“这不是害，这是报仇，她本身就作恶多端，其实我应当把她杀了的！”
妇人愕然望着她，很温柔地拍了拍她的手：“好姑娘，莫要为我积累孽障，你生得漂亮，身份又高，必定是飞黄腾达的命，你得好好往上爬，为了你自己。”
说罢，她站起身，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很精致的食盒，拎着食盒道：“我该走了。”
妇人慈爱的目光凝视着她：“你可否送送我？”
云瑶一怔，点了点头，随着她走出隐云宗。
妇人低头看着地砖：“我女儿，每天就是这样走在这条路上的吧？”
云瑶没有否认，只是想到她女儿资历浅浅，平日也在宗门没有什么存在感。
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
她说：“师妹上课时很认真，能说会道，活泼爱笑。”
妇人闻言，眼里流窜着淡淡的光，仿佛想到女儿的模样：“那就好。”
俩人一同行进在渡船岸边，尸体也被早一刻安置在船上，盖着白盖头。
妇人安静凝望片刻，双手将食盒递给云瑶：“这个送给您，是我刚才借了您宗门的厨房为您做的鲤鱼，谢谢您一路辛苦帮我，小小妇人能做到的就只有这个了。”
云瑶伸手接过，笑着点头：“谢谢。”
妇人眉眼带着慈爱：“你的父母，一定很为你骄傲吧。”
她一怔，想到记忆里那些模糊的脸，笑着道：“如果我爷爷看到我的话，一定会很开心的。”
妇人颔首，转身坐上船。
这船上无人，全靠自然摆渡。
船也带着妇人和师妹的尸体渐渐行驶向远方。
云瑶站在岸边，注视着她远去。
忽然，妇人跪地叩首，高声道：“小小妇人，承蒙魔尊厚爱，您拒绝我的请求，却用另外一种方法完成了我的愿望，祝您安康顺遂，永享安乐！”
她难以置信，慢慢睁大双眼：“你知道？”
妇人拔高声音：“我知道！！”
她泪水夺眶而出：“因为您有一双很真诚的眼睛，当魔尊时是，当大师姐时亦是！”
她呆呆地，看着船渐行渐远，逐渐消失在她眼前。
云瑶低头看着手中的食盒，有点想笑。
突然，她心里漫出很不好的预感，将食盒塞在储物戒里，朝着行驶远的船飞了过去！
离老远，就见妇人躺在船上，手中拿着一把染了血的剪刀。
而她的大动脉正在不要命的往出涌血！
她竟然自尽了！！
云瑶落在她身边，赶紧将她抱起：“你干什么？！你为什么这么傻啊！”
说罢，她捏诀准备痊愈她的伤口！
妇人却轻轻抬手扣住了她：“莫要为我惋惜，魔尊，你人很好，但我想……下去寻我女儿了。”
妇人声音很轻，很艰难地道：“我女儿上这船时，是我送她上来的，我看着她渐行渐远，以为她会等到升天，可她死了，我也没有意思，如今我死在这条船上，算是有个终结吧。”
她仰头看着云瑶，语气感激：“我……给你做的鲤鱼，我女儿最爱吃了，你……记得趁热吃。”
说着，她便没了力气，靠在她怀里慢慢道：“我女儿前些日子寄信与我，说馋我做的鲤鱼，我只是下去……给她做鲤鱼了。”
“她见了我……定会欢喜的……”
妇人安稳地闭上双眼，嘴角含着笑，安稳得像是去附一场梦。
云瑶看着她不再鲜活的身体，如鲠在喉。
她颤抖着用法术保住食盒的温度，带着母女俩的尸体回到人间，给妇人和她女儿下葬。
打听之后才发现，妇人和这个师妹也有什么至亲。
只有母女相依为命。
她花了五锭银子换得邻居帮忙哭丧。
作为人族，两锭银子就够平民百姓生活两年。
她一出手就是五锭银子。
邻居很敬业，高兴也不敢明面上高兴，偷笑着把钱收了。
这场葬礼因为云瑶的阔气，漫天纸钱纷纷扬扬得像是下了一场大雪。
她很迷茫地站在葬礼中，看着下葬队伍慢悠悠朝着前方走去。
下葬一事，她不想掺和。
她活了一千年。
对法术专研精密。
却独独学不会离别。
云瑶失魂落魄地回到隐云宗，整个人像是被剥骨抽筋，拎着食盒，安静得出神。
她从未给吃过生母做过的东西。
也从不知道什么叫母爱。
母亲虽然是皇后，对待自己的其他孩子都很温柔。
哥哥姐姐可以吃到生母亲手所致的东西。
可以获得生父下江南亲手买回来的每一个古玩。
而她只能缩在角落看着。
连生母亲手煮的一粒米都从未吃过。
闲暇无聊时就听下人们回忆家中老母做的东西极为好吃，想娘亲的味道。
她从未知道母亲所致的菜是什么滋味。
但定然是好吃的。
这条鲤鱼，对于师妹来说，一定是世间独一无二的菜品。
云瑶茫然望着天。
连皇祖父病逝都是一千年前的事情了。
瑶瑶也死在她怀里。
她已经，很久没有过家人了。
“噗呲噗呲！噗呲噗呲！魔尊！”
一道很轻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
云瑶茫然抬头看去，就见陆知闲鬼鬼祟祟招手：“过来！”
她拧眉，拎着食盒走过去，推门而入的一瞬间，一桌子琳琅满目的吃食映入眼前！
在圆形餐桌上摆得满满当当。
她难以置信地瞪大眼。
陆知闲和裴霖跳到她面前：“铛铛铛！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她看向他们：“这是？”
陆知闲摊开双手：“这是我，和祈闻还有裴霖以及后来的师尊给你亲手准备的家宴！”
她这才注意到从隔壁走过来的白月岚和祈闻。
白月岚手中端着一碗杨枝甘露，放在餐桌前。
祈闻笑得像个傻大哥。
裴霖开心道：“这都是我们的心意，为了感谢你救了我，帮了小师妹，帮了祈闻，亲手给你做的！师尊回来的有点晚了，但他出了一个杨枝甘露，师尊做的杨枝甘露最好吃啦！~你今日有口福了哦！~”
她感觉这是梦境。
白月岚坐在主位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很真实。
裴霖站直身体和陆知闲与祈闻肩并肩，异口同声地道：“这是我们给你开的小灶，其他弟子都没有，认识你很开心魔尊！希望我们以后还有机会能够再见面！~”
云瑶怔怔，看着几个人嬉皮笑脸地看着她，一脸单纯。
她突然很想笑，也真的笑出来了。
笑着笑着，她视线模糊，赶紧捂住眼睛。
这些没有被污染过的干净魂魄，就像是瑶瑶一样。
单纯，善良。
她又哭又笑，捂着脸道：“你们……真是一群傻白甜！”
陆知闲傻乎乎揽住她肩膀：“这么开心？那我们赶紧吃起来吧！”
裴霖点头：“走着！！~”
她笑得肚子疼，连连点头，被安排在坐在白月岚身边。
这可咋整。
她对傻白甜下不去死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