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定湘低下了头,沉默不再言语。
“时至今日,你还能说出这样的话,觉得本王不该杀穆贼,灭北穆?”宇文战燎淡淡挑眉,瞥了宇文定湘一眼,又轻轻笑了起来。
“呵呵呵呵……宇文定湘,你便是这样计较因果的?”
“那也是你父皇。”
“本王再瞧不上穆琼涯,可他尚且能为了复仇,放弃你,利用你,誓要来杀本王。”
“而你到现在,竟还在觉得,本王不该杀穆贼,灭北穆……”
目光望向车里墙壁上的琉璃灯盏,那灯盏中,几颗夜明珠,五颜六色的,争相闪耀,看上去斑斓如画,很美。
“本王问你,当年,你可有动过一丝为父皇报仇的念头?哪怕一丝……”
宇文定湘缓缓抬眸,看了一眼对面的弟弟,忽觉从未有过的陌生。
她没有回答,宇文战燎也不在乎她的回答。
因为本就早已知晓答案。
“你,连他都不如。”
宇文战燎话音平静,始终带着笑意,却是似叹似嘲。
“从前,这些本王不愿加在你身上,不愿与你计较,只希望你好好活着。”
“可是你活着,却只是为了逼本王不杀他,何其可笑。”
“宇文定湘,你将本王的在乎当成了什么?”
“若今日本王死于他手,你又会如何?”
“你们两个,谁死我都不会独活。”宇文定湘看着他 ,这个答案毫不犹豫。
宇文战燎依然只是轻轻笑笑,似讥似讽,不置可否。
马车里珠光摇晃,氤氲朦胧,如梦如幻,虚实恍惚。
“人与人之间,是我待你好,你待我也好。”沉吟了片刻,宇文战燎的声音才又轻轻响起。
“若我待你好,你却待我不好,那我……又凭什么还要继续待你好?”
“本王这个人,待旁人,一向是你待本王好,本王才待你好,但对身边人,却从来都是本王待你好,才要你待本王也好。”
“这么多年,你应该很了解本王,平心而论,这不过分吧。”
宇文定湘又沉默了。
只听宇文战燎又道,“当日,本王不同意你嫁给穆琼涯,不惜抗旨,为的便是不愿将你置于两难之地。”
“如今,你却为了他,处处陷本王于两难。”
“这也便罢了,但做人终归是要有底线的,为了他也好,为了寻光也罢,千不该万不该,你都不该动阿枭。”
宇文战燎淡淡哼笑一声,“从什么时候开始,你的心里竟只有他了?”
“家国天下,父亲手足,这些竟然都还比不上一个他……”
宇文定湘微微垂眸,凝视着珠光摇曳的车板。
沉默好一会,却没有辩解什么,“等有一日,你也有了所爱之人,或许便能明白我的感受。”
“不。”宇文战燎笑着摇头,语气无比的肯定,望向窗外,一双绯瞳淡漠幽静,眼底却闪着傲然又不屑的火光,“我宇文战燎怎会选一个这样的人,他怎么配?”
“本王要选的人,不求他事事以本王为先,将本王看的如何重,但有一点,便是本王待他哪般好,他也得待本王哪般好,这样才算公平。”
他绯瞳淡淡一转,再看向宇文定湘,“你为了穆琼涯,抛下了一切,他可会为你如此?”
“若他也愿为你抛下一切,本王尚可以说一句值得,可是他不会,宇文定湘,你醒一醒吧!”
话音到此,车外忽然有声音传来。
“主上,后面有人跟上来。”
穆琼涯高高坐在马背上,听着车里人的对话,也不知是怪手下人忽然这一声打断,还是因宇文战燎的话而恼怒,一脚将那报信的手下踹到了马下。
“滚!”
而后但见他一个闪身,上了马车,打开车门走了进去。
幽幽转眸,扫了穆琼涯一眼,早察觉到他就在车外,宇文战燎倒是无所谓,抬手向他指了指,对宇文定湘笑道:
“瞧瞧,就这听墙角的出息,还怪本王瞧不上他。”
“呵呵……”穆琼涯也笑了。
一步一步,缓缓走至宇文战燎面前,身影遮住了灯光。
随即毫无征兆,摸起腰间短刀,噌的一声出鞘!
干脆利落,一刀深深扎进了宇文战燎没有受伤的右肩上,将他整个人都钉在了车壁上。
“啊!!!”
宇文定湘吓得尖叫一声,急忙冲上前,一把推开了穆琼涯。
她没有想过,穆琼涯会突如其来的对宇文战燎出手。
“呵呵……”穆琼涯还在笑,疯魔了一般的笑,还有些说不出的得意与解恨,“原本还想让你多活一阵,奈何你这张嘴太臭,现在看你还有没有力气再乱吠!”
宇文战燎被刺了一刀,刀还在肩上插着,却好似不知疼痛一般,眼睛都没眨一下,也看都没看肩上的刀,反而笑得更加洋溢了。
珠光映照在那张苍白的脸上,使得那张脸更如冷玉一般,却让穆琼涯恨不得想将其砸碎。
“你也就这么点出息了,但凡再多几分血性,也不会眼睁睁看着本王活劈了你老子,然后靠着自己女人保下一条狗命,夹着尾巴灰溜溜的逃走,这么多年东躲西藏,连吠都不敢吠一声。”
不得不说,摄政王千岁是懂如何惹恼穆琼涯的。
此刻,穆琼涯看着他,牙根紧咬,鬓前青筋都绷了起来。
正要再上去,刚往前迈了一步,宇文定湘却双臂一张,挡在了宇文战燎面前。
她也不说话,只是那意思无比明显:要动阿燎,你先杀了我!
“哼!”
穆琼涯看了宇文定湘一眼,又越过宇文定湘看向宇文战燎,冷哼一声,一甩衣袖,出了马车。
狭小幽静的山路间,今日注定要热闹起来。
一辆马车快速驶过,向着前方的人马追去,丝毫没有要隐匿行踪之意。
是宇文夕温的马车。
没过多久,一人一骑,也极速而过。
是一袭白虎服的蔺寒笙快马奔腾。
之后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一队人马又飞速扬尘而去。
为首一人,正是摄政王府的景灵修。
再之后,片刻的工夫,又一队人马不慌不忙的跟了过来。
当先一人,王袍在身,乃是蜀安王宇文北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