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的神情,那般纯真明净,让宇文定湘不由得心头一软,眼泪顿时滑了下来。
“大皇姐,你来了。”
有些嘶哑的声音缓缓响起,虽然气息微弱,却是无比平静。
那般模样,仿佛一早便知道宇文定湘会来。
宇文定湘双眼泛红,刚要疾步上前,眼角余光忽然瞥向了杜闻春,“你们退下!”
杜闻春见状不以为意,摆了摆手,示意两名看守退下,然后微微颔首一礼,也退了出去。
待脚步声远去,彻底听不见,宇文定湘这才急急来到宇文辰枭面前。
看了看锁住宇文辰枭的粗重铁镣,从衣袖中取出一把匕首,试图将其撬开。
“大皇姐,你做什么?”宇文辰枭向她看去,这一转头,微微扯动了伤口,疼得他全身一颤,脸色登时又白了一分。
“忍着点,姐姐带你出去。”宇文定湘手上动作没停,还在撬着锁链。
“姐姐?”宇文辰枭轻笑一声,似有些讥讽,忍着痛再看过去一眼,脸上的笑又恢复了明灿,“没用的,此乃半灵玄铁所致,结实得很,便是朕武功全盛,都无法打破。”
宇文定湘不肯死心,撬不开,一手将锁链按住,以免锁链晃动扯动宇文辰枭的手臂,之后开始劈砍了起来。
尽管如此,还是牵动了伤口。
宇文辰枭浑身颤抖,额头上已满是汗珠,却依然没吭声。
又劈砍了一阵,见那锁链还完好无损,宇文定湘停了下来,累得有些喘息。
“怎么办?”
轻声呢喃一句,快速思索着。
她很急!
也不知忽然想到了什么,目光一转,向宇文辰枭看了过来。
“一瞬千里……千里哨!”
口中念叨着,她已开始在宇文辰枭身上翻找起来。
上上下下翻了一遍,没有找到。
宇文定湘不禁疑惑:“你的千里哨呢?”
“啊?”宇文辰枭也是诧异,“朕就挂在腰上,不见了吗?”
“腰上?”宇文定湘又翻了翻,深深皱眉,“没有!”
“那……”宇文辰枭想了想,“今早寻光来找朕玩,动过朕的哨子,别不是被这小子顺走了吧?”
这话一出,宇文定湘脸色骤然一变。
紧接着,看着宇文辰枭,只觉得浑身发寒,不由自主后退了两步。
“你……你是故意的!”
“什么故意的?”宇文辰枭一脸困惑,不解她为何忽然这般反应。
宇文定湘却微微摇头,只觉得此地更加冰寒了。
“你从一开始就知道会发生什么,你是故意入瓮的!”
“大皇姐,你在说什么?”宇文辰枭失笑,仍是一脸困惑。
“我知道穆琼涯的算计,也料到了阿燎必有布置,可我没有想到,你竟然也在布局!而且,还是最关键的一环!”
宇文定湘自顾自的说着。
说着说着,凄然一笑。
“是我错了!”
“我怎么忘了,阿燎同你一般大时,早已名扬天下,声威赫赫。”
“你是他带大的啊,我竟然还一直当你是个孩子……”
见她这般笃定,再装下去也没意思了。
不过宇文辰枭依然面不改色,“大皇姐说笑了,朕如何能比得上皇兄。不过有些事,终究要有个结果的。”
额头汗水滴落,喘息了一下,他才又道:“人人都说皇兄护短,可朕知道,他对外的确护短,对内却最是重情分。”
“你皇兄对内虽重情分,也重公平。”宇文定湘接着他的话道。
“因着我的情分,他未必非要置穆琼涯于死地。”
“可穆琼涯抓了你,伤了你,甚至险些杀了你,他便必杀穆琼涯不可。”
“否则,在我和你之间,便是对你不公。”
“不错。”宇文辰枭这回倒是没有否认,“如此若还不杀穆琼涯,今日之事,尚在皇兄掌控之中,倒也没什么。”
“可那穆琼涯贼心不死,有句话不是这样说的嘛,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日后再发生这样的事,皇兄不在朕身边,那岂不是彻底脱离了掌控?”
“皇兄是绝不会容许这种事发生的,更不会容许朕有丝毫危险,所以,没得选咯。”
“为什么?”宇文定湘看着面前的少年,只觉得从未有过的陌生。
宇文辰枭笑了,“什么为什么?为什么非要置穆琼涯于死地?还是为什么不能像皇兄一样,看在你的情分上,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大皇姐这般聪明的一个人,问出这句话,你不觉得很可笑吗?”
“是穆琼涯非要杀皇兄不可,不是朕与皇兄非要杀他!”
他又喘息了一下,气若游丝,却句句冰冷,“再者说,朕被穿琵琶骨囚于此地,还是拜你所赐,你有何资格来质问朕?”
宇文定湘这时反倒恢复了平静,“你在怨我?”
宇文辰枭好笑道:“朕不该怨你吗?你问问自己,朕与皇兄待你如何,可你自打结识了穆琼涯,仗着皇兄顾念手足之情,又是如何待朕和皇兄的?”
“大皇姐,你终究是我们的姐姐,皇兄认你,朕便也认你。”
“可也只是认你。”
“穆琼涯要皇兄死,朕便要他死!”
“你不能阻止不了穆琼涯找皇兄报仇,便来阻止朕和皇兄杀他,这对朕和皇兄不公平!”
“哪怕他杀不了皇兄,可是,若有虎落平阳日,岂非后患无穷?”
宇文定湘沉默了。
半晌,才轻叹一声,“也许你说的是对的。”
“可你还是要保姓穆的!”宇文辰枭苍白稚嫩的小脸上满是失望。
宇文定湘没有回答,却是默认了。
“哎……”宇文辰枭叹了口气,“罢了,千里哨在寻光身上,大皇姐若是不死心,想将功折罪,求一个恩赦,还是尽快去找寻光吧。”
宇文定湘看着他,再看着他。
欲言又止。
终是转身,头也不回的向外走去。
“果然人都是自私的。” 宇文辰枭轻笑一声。
片刻后,又幽幽响起一声。
“朕也是呢。”
山洞中。
不知哪里弄来的桌椅,此刻,摄政王千岁坐在桌前,正在看书。
至于穆寻光,哪怕是在妖洞魔窟,亲舅舅就在身边,有什么好怕的。
此刻,早已挂在宇文战燎腿上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