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皇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谁要告御状?”
实际上,因为要先受三十大板,所以大楚史上告御状的人屈指可数。
在早朝时间告御状的人就更没有了。
这人还是头一个。
一时间,朝堂上顿时议论纷纷。
“谁啊,这么早来告御状?”
“谁知道呢,那三十板子也不知他能不能承受的住。”
“这可是他自找的,打死也不能怪别人。”
“是不是真的有什么冤屈?”
兰王见楚皇脸色不大好,连忙出列向那内侍呵斥,“没瞧见皇上正上朝吗,让他外面候着。”
内侍苦着脸回道,“奴才已经说了,可他执意要现在告御状,还说要当着各位大人的面告。”
兰王顿时怒了,“什么人如此大胆?先将人拖到大理寺关着。”
楚皇眸色暗了暗,似有若无的目光划过兰王。
“兰王此言差矣,”云顼颇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唇角微勾,“既然这人来告御状,就是有天大的冤屈,如此轻易的就将人扔到大理寺,岂是朝廷所为?”
兰王一脸正色的回道,“早朝时间,如何能让刁民扰了君臣议事?”
“君臣所议,无非君民社稷诸事,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本宫倒觉得,这告御状,才是头等大事,告御状之人,才是重中之人,兰王身居丞相之位,百官之首,如何不晓得这样的道理?”云顼轻而易举就驳斥了他的话。
兰王顿时哑口无言。
百官纷纷附和,“太子殿下言之有理。”
左右这告御状不关他们的事,告的也不是他们,谁也不愿在这个时候得罪太子殿下。
楚皇意味深长的瞧着云顼,心中渐渐明了。
他就说,顼儿身上的伤还未好,怎么就急着来上朝了,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他。
他敛了眸中神色,扬声开口,“将告御状之人行刑过后,带到大殿上。”
内侍连忙答应着退下了。
兰王见状,也不好再多言。
他不并不是怕那人告御状,反正他告的事也同他无关,他只是想趁机在百官面前树立威严,不想却被云顼破坏了。
虽然心里不痛快,但也不是非要阻止。
楚皇猜测到了云顼可能有动作,就没急着让百官退朝。
约莫一刻钟左右,就有侍卫拖着一个人进了大殿。
众百官见状,纷纷将目光投向那人,见那人背臀部血迹斑斑,狼狈的趴在大殿上,半响都起不来,顿时唏嘘不已。
这人也不知有什么冤屈,还没告呢,就去了半条命。
楚皇声音沉冷,“殿下何人?”
林文溪闻言,连忙挣扎着爬起来,虚弱的向楚皇请安,“罪民林文溪,叩见皇上!”
他感觉下半身都快不是自己的了,每一处都是火辣辣的疼痛。
尤其他总觉得,这行刑之人仿佛故意加重了力道一般,竟是往死里打。
他哪里知道,告御状虽然有打板子之说,却并不会打的这么重,但云顼有心给他教训,怎么会轻易饶了他,所以特意提前关照过。
“林文溪?”
“这个人瞧着怎么这么熟悉?”
楚皇还未说话,殿内的大臣已纷纷议论起来。
最后也不知是谁,蓦的惊呼出声,“这不是林府的大公子,林昭的侄子,林晏的儿子么?”
众人闻言,再细细一瞧,顿时惊讶不已,还真的是他。
楚皇轻咳出声,大堂瞬间静了下来。
“你所告何人,所告何事,为何不去京兆尹府告?”
林文溪疼的冷汗淋漓,极力忍住内心的恐慌,结结巴巴回道,“罪民告的是全胜楼,京兆尹府不敢受理此案,罪民不得已,这才选择告御状。”
此言一出,殿中的大臣瞬间都震惊不已。
他竟然要搞全胜楼?
谁人不知,这全胜楼在京城可是最为特殊的存在。
大楚明令禁赌,全胜楼却是大楚最大的赌场,还开在天子脚下的京城。
虽然在暗处开着,可但凡京城中的富贵人家,谁不知道?
甚至连很多朝臣都去过。
原因只有一个,全胜楼实在是个好去处,但凡贵族子弟们平日里爱玩的东西,全胜楼几乎都有。
但众人更知道,全胜楼惹不得。
因为它背后的势力是兰家,京城第一世家,兰太后和兰皇后的母家。
所以即便有人对全胜楼不满,也不敢找全胜楼的麻烦,更不会去状告全胜楼。
惹了全胜楼的结果只有一个,死路一条。
这个林文溪若不是脑子被驴踢了,就是胆大包天到不想活了。
兰王也是吃了一惊,他没想到,这个林文溪竟然要告全胜楼。
他眯了眯眼,看向林文溪的眼中浮起一丝杀意。
楚皇也震惊不已,他下意识看了眼云顼,见他面色清冷无波,显然是早就知道了此事。
他顿时郁闷了。
这个臭小子,又自作主张了,都不懂得提前和他商量商量。
兰家是如此轻易就能撼动的吗?
但此刻他也不能不说话,所以他只得沉声问,“你状告全胜楼什么?”
林文溪垂着头不敢抬起,将手上的供状高高举过头顶,恭声回道,“罪民不小心误入全胜楼,结果发现全胜楼竟然开设赌局,罪民所有的积蓄都被全胜楼算计了去,所以要告全胜楼归还罪民银子。”
李尚连忙下去接过状子,向楚皇呈了上去。
楚皇接过,先将状子粗略的扫了一遍,又看了眼其他东西,脸色顿时黑了,忍不住怒喝,“这全胜楼好大的胆子!”
他猛的将那一沓纸重重摔在御桌上,“真是反了天了,这全胜楼开赌场倒也罢了,竟然还逼死这么多人命,难不成他竟连朕也不放在眼里了?”
说完,他警告的看了眼兰王。
兰王缩了缩眸子,试探开口,“皇上,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楚皇睨着他冷笑,“这上面可都实打实写着呢,不只有全胜楼开赌场的证据,连逼死人的都有,人家家眷状告多次,却被全胜楼的人联合昏官草菅人命,稀里糊涂判了罪,你竟还和朕说误会?”
他如何不知全胜楼就是兰家的产业?
只是没想到他们竟然闹到了这种地步,真是太过分了。
兰王偷偷看了眼楚皇,见他面露愠怒,他脸色不由变了变,心下更是揣揣。
但事已发生,他只得硬着头皮开口,“皇上,请将此事交予微臣处理,微臣一定彻查明白,还无辜之人一个公道。”
闻言,林文溪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紧张的看了眼云顼。
若是将他交给兰王调查,那他焉有命在?
这些证据当然不是他的,他还没本事拿到这么多证据。
是太子殿下给了他,让他一起呈上来。
那些证据连他看了都心惊不已,这些年来全胜楼做的所有恶事,上面都写的明明白白的,每一个无辜受害者如何被全胜楼谋财害命,以及全胜楼偷开赌场的事,没有一件遗漏。
云顼自然接收到了林文溪的求救,他幽深的目光落在兰王身上,悠然开口,“若本宫记得不错,这全胜楼是兰王府名下的产业吧?”
兰丞相神色一僵,勉强笑道,“太子殿下的话,微臣怎么听不懂?”
即便全胜楼是他的又怎样,云顼没有证据,说明不了什么。
云顼微微一笑,忽然向内侍吩咐了几句,内侍得令,立刻出去了。
不多时,青玄就跟着内侍进来,他的怀里,还抱着一摞账本。
兰王见状,心里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青玄将账本呈给李尚,就退下了。
李尚连忙又呈给了楚皇。
楚皇犹疑的瞧了眼云顼,开始翻看账本。
云顼唇边扬起一抹凉薄的笑意,“这都是本宫收集的全胜楼和兰王府往来的账本,”说着,他又拿出了一叠纸,“这是全胜楼的地契房契,署的可都是兰家人的名字,兰王不会不知道吧?”
兰王在云顼开口说话的时候,就慌了神色,如今见他竟然连房契和地契都拿出来了,他心里愈发慌乱,连忙跪下辩解,“微臣实在不知啊!”
楚皇看着那些账本,越看越心惊,脸色越来越暗,到最后,他忍不住扯起账本,直接砸向兰王,“你好大的胆子。”
兰王被账本砸中,却不敢去捡,他反反复复只有一句话,“微臣真的不知啊!”
众大臣瞧着也惊呆了,没一个敢多话。
好一会儿,楚皇渐渐恢复理智,开始头疼怎么处理。
证据确凿,可对方是兰家。
他目光移向云顼,云顼却很冷然的移开了眼神,不给他暗示。
楚皇久久不说话,下面的大臣中有人瞧出了苗头,立刻有兰王府的门生壮着胆子上前禀道,“皇上,此事应是兰王府内之人所为,兰王爷应该并不知晓。”
楚皇沉着脸问兰王,“你真的不知道?”
兰王得此台阶,立刻麻溜开口,“微臣真的不知啊!”
楚皇沉默了一会儿,冷声开口,“将此案发往刑部,着三司会审,务必查清楚,若一切属实,朕绝不姑息!”
他又冷眼瞧了下林文溪,“将这个人,先关进大理寺大牢,等一切查明,再做定夺。”
刑部尚书连忙出列应道,“是!”
云顼眸中厉色划过,想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