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务员恰好端着菜走过来,餐桌的氛围不是很好,服务员尽量动作很小的上完菜,转身刚要离开就被人叫住。
她转过身看向那个最漂亮的小姑娘:“请问还有什么事吗?”
如果没事她真的很想走啊,这边的低气压真的很吓人。
现在的小姑娘压迫感都这么强的嘛。
易岁不想为难人,但这三个人赖在这里她实在是没有胃口吃饭。
易岁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容,看向服务员:“你好,我并不认识这三个人,能麻烦让她们离开吗,影响我吃饭了。”
服务员错愣的看向三个人,每一个看起来都不是很好惹的人。
她真的很害怕,可是,顾客是上帝,她无法拒绝,更不想被扣工资。
服务员转头看向程息肉,未弯腰商量:“这位客人说不认识你们,不如你们换个位置坐?”
程西柔皱紧眉头,怨恨的瞪着易岁,存心为难人:“我今天就偏要坐这里了,你又能怎么办。”
服务员显然没遇到过这么胡搅难缠的顾客,一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看看易岁又看看程西柔,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易岁捏了捏眉心,替她解围:“报警吧,就说店里有人闹事。”
这家餐馆没有保安,所以只能劳烦警察叔叔了。
服务员不敢报警,害怕会被老板批评,易岁也不愿意强人所难,自己掏出手机,随时准备报警的架势。
程西柔彻底慌了。
绝对不能报警,被学校知道了她一定会完蛋的。
她站起来,恶狠狠的瞪易岁:“很好,你等着易岁,我一定不会让你好看。”
在易岁看不到的地方她嘴角勾起一抹恶毒的笑。
瞪着吧,等到了十八岁你就会一无所有。
到时候你只能任由我欺负。
我们走着瞧易岁。
闹了这么一出易岁的胃口也消了大半,胡乱填饱肚子就离开了餐厅。
她并没有第一时间打车回家,而是在街头胡乱。
餐馆边有一个不大的广场,远远看过去围了很多人,有热闹的歌声从中传来,有欢呼声,掌声。
易岁抬脚走过去,这才看清是什么情况。
被人群围着的中间,几个年轻人就着一个可拉动的音响,在灰黑色的水泥地上起舞。
他的看上去不大,十二三岁的样子,舞步并不算标准,但那种对舞蹈的热爱足够感染所有人。
这样一群小男孩,穿着自己最酷的衣服,在极其简陋的环境下跳着最热爱的舞蹈,无人批评他们不够专业,只有无尽的掌声和欢呼。
这是最好的热爱。
易岁在此驻足,跟着人群看他们起舞,毫不吝啬自己的掌声。
他们不需要打赏,不需要演出费,掌声是最好的礼物。
广场的灯光是那种橙黄色的光,打在易岁的头顶,她的发丝如夕阳下落尘,美得耀眼。
那群小男孩跳完一曲,有两个围在一起看手机,像是在争论选什么歌曲。
舞蹈C位的小男孩比他们高了半个头,带着一顶玫红的鸭舌帽,他望着易岁的方向出神,像是看不清,他摘掉了帽子,捏在手里依旧失神的看着。
小男孩长得白白糯糯的,跟刚刚跳舞的酷小孩反差很大。
他的表情很呆滞,易岁翘着嘴角冲他挑眉。
小男孩终于回过神,愣愣的走向她。
易岁低下头,轻笑着看小男孩:“怎么了?你认识我?”
小男孩点了一下头,这下懵的人换成了易岁。
她刚刚就是下意识的随口一问,她并不认识这个小男生,脑海中一点印象都没有。
小男孩自报家门:“我叫顾悉乐。”
易岁默念了一遍,对这个名字还是只有陌生。
小男孩看着她,想了想又说:“我哥哥叫顾悉悦,他是青桥的人。”
易岁点了点头:“你哥哥认识我?”
小男孩点头又摇头,为抬头,眼睛亮亮的:“我哥哥喜欢你,他的房间有很多你的照片,还有很多关于你的视频,我看过你跳舞,你跳得很好。”
易岁还是第一次收到这样的表白,不知道那个喜欢她的同学知道弟弟这样出卖他会是什么反应。
易岁笑了笑:“是吗?那就替我谢谢你哥哥的喜欢啦。”
那群小男生终于选好了歌曲,在音箱边招收:“乐乐,快点,选好歌了,快来跳舞,不准偷懒。”
顾悉乐扭头对他们摇手:“等一下,我马上过来。”
易岁:“好啦,快去跳舞吧,这个舞还挺难的。”
顾悉乐点头,认真的看她:“我觉得还好,你会吗?”
小男生显然没意识到他的表情像是在挑衅,于是易岁难得的有了点显摆的意思:“这个舞我五年前就会了。”
顾悉乐显然不信,这个舞很难的,他都学了六个月才会,她怎么可能五年前就会了。
他翘着嘴哼了一声:“我才不信你呢,你就是吹牛的。”
易岁好笑的看着,轻声问:“那你要怎样才信。”
“很简单啊,你跟着一起跳我就信你啊。”
易岁看了一眼那群等着的小男孩,有些犹豫。
顾悉乐又哼了一声:“就知道你是吹牛的。”
易岁 彻底失效,敲了一下顾悉乐的脑袋:“谁说我不会的,跳就跳。”
于是易岁很懵的被拉到了C位。
旁边的小男生笑着调侃:“你可以呀乐乐,这就拉了一个外援。”
顾悉乐得意的点头,仿佛考了一百分。
因为易岁的加入,现场爆发了更为热烈的掌声,也吸引了更多的路人,易岁很久没上台跳舞,也很久没有被这么多人注视。
最开始她还有些蹑手蹑脚,幅度放得很小,直到听到那个小孩的话,他说:
“跳舞为什么要畏手畏脚,很难看,不如不跳,要跳就自信点。”
易岁笑了笑,那点不适不见了踪迹,她不在克制,用尽全力的享受舞蹈。
在所有人的掌声中,舞台谢幕。
易岁微喘着,面前是兴奋的观众,热烈的鼓掌起哄,身旁是得意洋洋的舞者,享受着被喜欢的喜悦。
易岁闭着眼睛笑了一下。
很久违的感觉,但这才是她。
与此同时,青桥的某间寝室。
原本还在刷习题的顾悉悦手里的手机忽然落地,砰的一声巨响,全寝室的人都看了过来。
江肆年离得最近,弯腰捡起地上的手机递过去:“怎么了,想换新手机了?”
顾悉悦说了声谢谢,握着手机,点开了一个视频。
视频是弟弟五分钟前发过来的,他原本以为又是弟弟的舞蹈视频,可就在他点开的瞬间他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惊喜,愧疚,所以手机掉了地。
视频里的女孩穿着黑色短袖,白色的牛仔裤,音乐的前奏她摘下头上的发绳,将衣服的下摆扎起来,漏了一截白皙又纤细的腰肢。
她的头发披散着,在橙黄的灯光下好不美丽。
就像曾经台上那样,美丽得他不敢说出心里的 喜欢。
那是他青春里唯一喜欢的女孩,他见过她最初的耀眼迷人,也见过她后面的失魂落魄。
幸好,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她终于得到了自己救赎,她回到了最初的样子,一如从前。
不知不觉,眼泪划过脸颊,他哭着哭着又笑了。
一个大男生捧着手机又哭又笑实在是有些搞笑。
江肆年作为一个外人尽管疑惑还是没有率先开口问,倒是寝室另一个高二的男生走过来拍顾悉悦的背:“怎么了你这是,又哭又笑的,中邪啦?”
顾悉悦用袖子抹掉眼泪,他将手机举起来了一点,嗓子有些哑:“我,我女神,我弟弟拍给我的。”
柳书垂眸看向视频,画面中确实有一个女生,正是转校的易岁。
高一的时候易岁算得上所有男生的白月光,漂亮,自信,能歌善舞。
后来发生那种事情易岁一下子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最开始有很多男生是不相信那些谣言的,毕竟谁也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女神是那种心狠手辣的人。
可事与愿违,有人逼着他们放弃了易岁,那个人在青桥是不容反驳的,没有人敢忤逆。
这其中唯有顾悉悦最执着。
顾悉悦对易岁的喜欢从高一军训开始,作为一个男生他在站军资的时候晕了过去,被送到了医务室休息,医务室只有他一个男生,剩下的全是女生,这是一件很丢人的事。
他能听到那些女生的窃窃私语,说的话就那么几句,讽刺他作为一个男生居然会这么弱。
顾悉悦家庭只是一般的小康家庭,因为成绩好才能免去学费就读青桥,潜意识里他并不想惹这些富二代。
他只能将找了一个角落尽量放低存在感。
就是在这个时候他见到了易岁,他旁边用迷彩服盖着头休息的人似乎被吵醒了,衣服滑落在地,她扭头去瞪那群窃窃私语的女生:“你们是长舌妇吗,话好多,是男生就必须身强体壮吗?那都是女生怎么不见你们有我好看,一群双标怪。”
这话说得很臭不要脸,虽然顾悉悦知道女生是在为他打抱不平,但还是有些想笑。
可当他捡起外套递给女生时却愣住了。
面前的女生灰蓝色的眼睛酝着笑意,接过外套往边上挪了一点:“谢谢,快坐下休息吧。”
女生说完有用外套盖住了脸,歪着头靠在椅子上。
那群女生不停的看向他们的方向,但再没有开口笑话他。
顾悉悦红着脸在女生的旁边坐下。
从那一刻起,那张美得不可方物的脸始终在他的脑海中,他关注她的成绩,关注她又参加了什么表演。
他很自卑,不敢说出喜欢。
后来易岁成了全校都嫌弃的人,没有人敢靠近易岁,可顾悉悦不在乎。
他会给悄悄给易岁买蛋糕,会默默的将易岁被打翻的座椅摆放好。
他会在窗边看到操场上易岁孤身一人时逃课去找她。
下着小雨的操场上没有其他人,他们像两个游离人群之外的怪物,互相安慰。
他们并没有说话,易岁总是沉默的,起初易岁很排斥他的存在,但渐渐的,他能坐在离易岁很近的方向,易岁还是不会跟他说话,她只是伴着小雨,看着面前发呆,嘴里哼着听不出名歌谣。
后来雨季过去,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下过雨,操场上总是很多人,他再也没有机会去陪易岁。
老师批评他擅自离开教室,班上的同学远离他害怕惹上麻烦,他成了另一个易岁。
那个男生最终还是找上门来,他们把他拖进学校外的一处小巷子,殴打他,辱骂他,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因为他不听话的接近易岁,所以他需要受到惩罚,他成了那只儆猴的鸡。
他不在乎,他只是喜欢易岁,那之后的两天又下起了雨,噼里啪啦的大雨打在窗上,他又看到了那个孤独的身影,于是他抓起一把伞,在老师大声的训斥声中又冲出了教室。
等他到的时候易岁整个人都被淋湿了,她坐在湿漉漉的地上,嘴里依旧哼着歌。
顾悉悦忍着心头的酸涩,举着伞走过去,易岁抬头看他,在他嘴角的伤口处停留了许久,她对他说了第一句话:
“ 以后别来找我了。”
易岁说完又补了一句:“走吧”
那天的雨好大,他甚至看不见易岁脸上的泪水,但他能感受到易岁的悲伤。
那之后易岁没再去过操场,偌大的校园,尽管他有意寻找,却怎么也找不到易岁。
很久之后听说易岁发了疯,那段视频在校园里疯狂流传,易岁转学了。
他的春心萌动就这样荒诞的退场。
事情过后,易岁在很多人的嘴里出现,男生们会惋惜的对新来的学弟说起曾经的白月光,感慨曾经喜欢了多么耀眼的人。
没有人关心那件事情的真相。
可是顾悉悦在乎,当年受伤的学姐毕业那天他去找了学姐,在他的恳求和担保下学姐告诉了他真相。
那些图钉不是易岁的错,只是因为有人嫉妒易岁所以想要毁掉易岁。
学姐懊悔痛苦的说她拒绝不了,她需要那笔钱为自己的母亲治病。
那天顾悉悦没有为难学姐,只是浑浑噩噩的离开。
他们都一样,在金钱和权力面前毫无还手之力,他放任喜欢的人被冤枉,被欺辱却只能袖手旁观。
他们都一样,可笑又弱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