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同样的夜色下,江肆年同样在床上辗转反侧。
他知道易岁心情不好,但却不知道缘由。
表面上看,像是因为自己没有回答那个问题。但江肆年有一种莫名的猜想,让易岁生气的原因不是那个问题。
或者说,那个问题更像是一个导火索,引发了一系列让易岁不开心的事情。
他舍不得小孩难过,却不知该怎么哄。
闭上眼睛,黑色的画面中渐渐透出光,每一个画面都是易岁。
体育课上,操场无人注意的角落,易岁打着一把粉色的伞,周围空无一人。
回寝室的路上,戴着黑色棒球帽,低垂着头的易岁。
教室里,永远垂着头,上课从不发言的易岁。
食堂里永远坐在最边缘埋头吃饭的易岁。
……
零零碎碎的画面,毫无逻辑,也没有时间线作为辅证,但在这一瞬间,江肆年突然间恍然大悟。
他从未直视过易岁的眼睛,那双灰蓝色的眼睛永远在躲避,躲避任何视线。
易岁太美了,只要看到她那张脸就会忍不住的留恋,移不开视线。
但她永远低垂着头,不让人看她,或者应该说,她在害怕别人的注视。
江肆年不明白,易岁为什么会害怕得到关注。
她明明那么耀眼,只要站在那就是所有人心目中青春肆意的代名词。
易岁洒脱自在,不应该不自信的,她明明那么好。
江肆年又想到了陆严,他对易岁很好,明明没有血缘关系却还是毫无底线的宠着易岁。
但他的眼神过于深邃,很多次他会看着易岁的方向发呆,眼里流露出类似于悲伤的情绪。
不应该是这样的。
最开始江肆年将陆严划分为情敌,但一个星期的接触下来,陆严对易岁的喜欢仅仅是兄妹之间的喜欢。
如果说有什么不对劲,那也许这种喜欢混杂着某种弥补。
那天教室听到的那句“会过去的”是指什么呢?
尽管不愿意承认,江肆年还是清楚都认识到,也许在转校之前,在易岁的身上发生了某一件事情。
这件事情对于陆严跟易岁来说像是某种心魔。
尽管他们看起来很正常。但在某些瞬间还是容让人抓住猜疑的影子。
陆严会看到易岁笑的瞬间久久愣神,眼里的泛着水花。
陆严总是过于紧张易岁的一切,紧张到有些过度。
江肆年忽然想到生物课上老师说过,受过严重污染的景区需要过度的干预及保护。
很心疼,江肆年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
他甚至不敢去猜想,易岁曾经经历过什么,无论是什么事情,发生在易岁身上都让他难以接受。
那么乖巧可爱的小孩,以前一定是自信耀眼的,像是夜里最耀眼的星,骄傲的闪烁着。
而不是现在这样,收起自己的光芒,躲在人群之外。
他突然有一种冲动,想要问问陆严易岁曾经经历过什么。
陆严当然不会告诉他,那是他跟易岁逃避的过去。
而他也不敢开口,害怕是自己接受不了的事情。
可他真的好心疼。
江肆年苦笑着拿起手机,按亮屏幕又熄灭,再按亮。
往复多次,终于在他下定决心的瞬间,收到了消息。
小哭包:对不起江肆年,我惹你生气了。
江肆年捏着手机的手在颤抖,不是的,你没有惹我生气。
小哭包:我不是不想听故事,你别生气。
小哭包:我跟你说件事情吧江肆年。
直觉告诉江肆年易岁要说的或许就是他刚刚猜想的过去,他不知道提起过去易岁是会难过,还是释怀。
但他舍不得,在易岁的消息发来之前率先打了电话过去。
心酸感涌上心头,易岁将打了好久的字一一删除,哽咽着接通了电话。
明明十几分钟前才挂断的电话,易岁却觉得过了好久。
“易岁,你是想跟我说你的过去吗?”
“嗯”
“我不想听”江肆年顿了顿,声音很低,“我不想听你的过去,你知道吗易岁。”
易岁死死的咬着自己的唇,直到舌尖传来一股血腥味易岁才迟缓的松开了嘴角。
平时那么娇气的她,硬生生咬破了唇角,却察觉不到疼。
所有的思想都只记住了那句话。
江肆年说他不在意。
不在意她的过去。
易岁忽然有些无力,连手机都无法举起,白色新款手机滑落到两个枕头的缝隙,发着微弱的光。
易岁是冲动的,刚才的那一瞬间她想要撕碎过往的那些伤害摆在江肆年面前。
告诉他我没有朋友,我不知道该怎么跟朋友相处,所以你可不可以包容我一点,或者你教我,我会学。
易岁连对话都在脑海中想了许多遍,江肆年一句不在乎堵得她哑口无言。
是啊,过去的伤害跟江肆年有什么关系,她凭什么能要求江肆年包容她。
江肆年跟她不一样,他有朋友,有很好的朋友,有相处融洽的朋友,又怎么会在乎一个连朋友都没有的自己。
易岁觉得自己落入了冰窟中,浑身都冷,浑身都止不住的发抖。
“易岁,你还在吗?”
“嗯”
易岁觉得江肆年下一秒一定会说,“易岁,跟你成为朋友好没意思,以后我们不再是朋友了。”
然后他会像过去的朋友一样远离她,但他不会伤害她,江肆年那么温柔,就算不是朋友了也不会伤害她。
江肆年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易岁,你的过去开心吗?”
易岁已经不会思考,摇着头,带着哭腔说:“不快乐,我的过去一点也不快乐,我以前都没有朋友。”
现在连你也要走了,易岁麻木的想,以后我又没有朋友了。
“易岁,我不在乎你的过去,是好是坏都过去了。”
“我不想知道你的过去,我也不想你再提及过去,既然不开心,我们忘记它好不好。”
“以后有我,我会一直陪着你,你不用给我道歉,我永远不会生你的气,你可以向对陆严一样对我。”
“你可以冲我无理取闹,可以冲我撒娇耍赖,不用对我小心翼翼的,我会包容你的一切你懂吗?”
易岁彻底哭了出来,断断续续,说不出一句话,哽咽着,扯着嗓子只是喊了一声:“江肆年……”
你怎么能这么好,明明可以远离我的,我这么麻烦。
江肆年心软得一塌糊涂,他用最温柔的声音安抚似的说:“我在,我一直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