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
陆严终于没忍住抬脚轻踹了江肆年的椅子。
一大早上这人都不知道咳了几次了,一米八几的大高个,怎么脆弱得像个林黛玉一样。
江肆年回头,嘴唇有些干裂发白,嗓音有些哑,“怎么了?”
陆严翻了个白眼,你还好意思问怎么了,一大早搁这制造病毒。
“你感冒了?要不要戴口罩,我书包里有。”
江肆年犹豫了一下,摇头,“不用”
他现在鼻子有些堵,再戴口罩有些闷,可能会呼吸困难。
果然昨天不该自找罪受。
陆严白眼没停,幽幽道:“大小姐身体不好,我是怕你传染给她。”
易岁急了,抬手掐了陆严一下,狡辩道:“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娇气。”
说完便看到江肆年盯着自己,眉头紧锁。
易岁心想,果然还是嫌弃我娇气了。
头慢慢的垂了下来,心里有些说不出的难过。
明明已经习惯了的,习惯被人嫌弃,习惯被人远离的,怎么变成了江肆年会觉得这么难过。
陆严捂着被掐的手臂,不疼,但他夸张的叫了一声才拆台,“你还好意思说,去年我感冒,就冲你打了个喷嚏,你第二天就中招了。还有前年,你就淋了一点小雨,第二天就低烧。”
陆严双手抱臂,瞥一眼旁边垂头的人,“你幸好没生在古代,不然就你这身体不得英年早逝。”
“你...你...”
易岁你了半天,无话可说。
当年母亲怀她的时候身体就不好,按理说不该留下她的,但她的母亲留下了她,打小她的身体就不好,小的时候经常感冒发烧,特别折磨人。
易岁红着脸偏开头,一副不理人的样子。
说不清楚忽略不掉的心慌是怎么回事,明明说的都是事实,但她有些抗拒,抗拒那个娇气,惹人烦的自己。
江肆年最终还是从陆严那里拿了口罩戴上。
尽管不舒服,但他更不想让小孩感冒,很难受,他舍不得。
今天没有再下雨,大课间依旧要跑操,易岁没去,她可以不参加任何活动,甚至上课也随心所欲。
太阳劈开昨夜的乌云高高的挂在天上,仿佛昨夜的暴雨不过是小孩子一时的脾气,转眼就消了。
地上还有未干的积水,形成一个个小小的薄薄的水洼,阳光照下来,便是一片片明镜,镜中是蔚蓝的天空。
易岁戴着黑色棒球帽,低垂着头走在校园里。
路过操场时脚步莫名的加快,操场上人很多,有陌生的声音破空而来。
“哎,这是不是一班的那个转校生,听说很漂亮。”
“全校不就只有她一个人是黄头发嘛。”
“不是,你们男生都是色盲吗?人家那明明是浅金色,多好看啊,黄头发那是非主流吧。”
“不过她怎么老是戴帽子,我昨天遇到也是戴帽子的,根本看不清长什么样子,真的好看吗。”
“你这不是废话,我弟在一班,昨天回家就给我说转校生漂亮得像个洋娃娃了。”
...
说话的人渐渐跑远,那些声音就听不见了。
被帽檐挡住的脸上因为紧张沁出薄薄的汗。
易岁加快脚步,远离了操场跑道。
一中的医务室从外面看上去有些不太正规,牌子很小,晃眼都不会注意到。
易岁找了好一会才在一扇门上看到医务室的字样。
敲了门便小心翼翼的跨入门中。
跟外面看上去不同,门内很正规,很整洁,四张沙发中间围着一个玻璃面的茶几,上面摆着一个药箱。
门边有一个饮水机,靠墙有一排药柜,白色的帘子将房间一分为二,帘子的后面能隐约看到几张单人床。
“同学,有什么需要吗?”
一双修长漂亮的手掀开白色的帘子,从中缓缓走出一个相貌秀气温柔的老师。
两人对视的瞬间,彼此的眼里都是惊讶,易岁甚至有些慌乱,仿佛并不想看到这个人,或者说,只是不想在一中看到这个人。
“好巧啊易岁,原来你转学是转来一中了。”
刘晓坐在黑色的皮质沙发上,给易岁到了一杯水,声音依旧温柔似水,“最近还好吗?”
易岁坐在刘晓对面,握着水杯盯着冒出的热气发呆,“陆严在这里。”
没头没脑的话,刘晓一点也不意外,点了一下头。
她能看出易岁对她的抗拒,毕竟看到她就代表看到了过去的那些糟糕。
但她看到易岁能这样平安无事的出现在学校是欣慰的,作为一名心理医生,易岁曾经不过是她众多病患中的一人,但她实在过于漂亮,所以刘晓总是格外上心。
时间其实不长,一个月的时间,后来易岁抗拒接受治疗,她们便再没有见过,没想到再见面会是在A市。
刘晓喝了点水,润了润嗓子,开始闲聊,“我先生是一中的老师,这么多年一直分居两地,前一阵子结婚了,所以我就辞职来一中了。”
刘晓说得很随意,仿佛只是简单的换了份工作,但易岁知道,在C市,刘晓是心理学专家,费用昂贵。
但她在说这话的时候眼里全是笑意,嘴角带笑的拨弄着手里的钻戒。那戒指钻不大,还没有她脖子上那项链的一半贵。
她是幸福的,显而易见。
易岁看着那戒指许久,终于开口,“新婚快乐...”停顿了好一会又面无表情的补充,“你看上去很幸福,恭喜。”
刘晓愣怔了一瞬,旋即由衷的笑出声,“你以后也会很幸福的。”
易岁没接这句话,不知道该怎么接,以后这个词太过遥远,易岁不敢去想。
刘晓就这么静静的打量对面的女孩,出于礼貌,易岁将黑色的棒球帽捏在手里,露出精致漂亮的脸。
胖了一点,但眼里的阴郁消了,虽然依旧没有笑容,但整个人看上去精神了很多。
刘晓第一次见易岁的时候易岁很糟糕,苍白着脸,整个人瘦得像是营养不良,看诊室有一张小小的单人床,易岁就坐在最边缘,双手抱腿,脸埋在双腿之间。
像是几天没有说话,她的声音哑得像填满了砂砾。
那天,易岁跟她说了很多话,但自始自终只是重复着一句话。
“没有人喜欢我,所有人都讨厌我,所有人都讨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