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宁眉头微微皱起,带着疑惑地看向崔敬年,言外之意就是“怎么?不为自己的家乡说两句?”
崔敬年意会,目光与陆宁交汇,轻笑道:
“洗地?我洗个der,有什么好洗的,错了就要认,挨打就要立正,自己事情做得不漂亮,现在怕人说了?事实视频通告,都实打实地摆在那,再洗也洗不白,狡辩就是狡辩!”
陆宁一脸愁色:“对自己的家乡抱有这么大的敌意呢?”
崔敬年摇摇头:“我从来没有对它抱有敌意,相反,我真的很爱很爱自己的家乡,奈何它自己不争气,一次次让人心寒,我始终深深为它作为中华文明的发祥地拥有厚重的历史底蕴而自豪,同样也为它在网上被爆出的种种不堪而深感羞耻,人是多面的,复杂的,地区同样不是单一的,单薄的,标签化的,我只是为此感到悲哀。即便如此,当有人问起我是哪里人的时候,我也会如实回答,如果别人对这个地名感到陌生,没什么印象,我也完全不介意补上一句,就是音乐节之后玉米节发生的地方。我没有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我只是觉得,在事实面前,这些谩骂歧视,是我无可躲避的,无法反驳的,是我必须接受的。哪怕我只是缩在家里做了个废宅,单从事件参与者的层面看事件完全与我无关,可它就发生在我的家乡,发生在我的身旁,我虽没有参与,却也是这片土地上的一员,所有的侮辱谩骂,我必须和他们一起承受,如果我有足够的力量,我一定会努力阻止这种事情的发生,可既然我的能力不足,改变不了现状,它的发生已成事实,没有为改变现状做出任何举动几乎默许的我,本来也就该负起自己的那份责任,脚下的土地就是故乡,那这片土地上的一切就都有自己的一份责任,没有人可以置身事外,为自己的家乡树立一个美好的形象需要所有人的共同努力,只靠政府部门,没有群众参与,这个形象就只能是虚的,脆的,纸糊的,轻轻一碰就会支离破碎。”
陆宁有些不能理解,有必要这么苛求于己吗?眼前的男子看似说得随意,但言语之间透露出的对家乡的热爱却让人很难忽视。
崔敬年继续说道:“当人们回想起华夏文明的辉煌灿烂时,我心中的自豪油然而生,可一有人谈起这片土地上的不堪,卑劣,就立刻用‘又不是我跟我有什么关系’做正义切割,有时候我都想问,你说偷井盖的不是你,抢玉米的不是你,这些都跟你没关系,那开封洛阳的辉煌就有你了?古代文明的进步就有你了?你是出钱了还是出力了?不也就是脚下踩着这片土地?怎么一到出事了就和你无关了,好处全都要,责任一点不想背?”
“所以,我爱着这片土地,我既爱它的伟大与璀璨,也要接受它的破败与不堪,它的荣辱就是我们所有人的荣辱,它辉煌时,我们自豪,我们去创造,它破败时,我们应该羞愧,应该去奋发,去改变,去建设,去救赎,而不是简简单单我又没参与,划清界限。在这片土地的精神文明建设达到一定高度之前,在人们对这片土地的偏见歧视消弭之前,在这片土地重新迎来它的辉煌之前,所有的标签、谩骂、歧视、侮辱、抹黑、轻蔑等等等等,全都是我应该承受的,如果这片土地上的人们都能意识到这一点,我相信那一天终会到来。”
周围静下来了,只有阵阵秋风,两个人都默契地保持着沉默,在这片安静之中思索着以往的种种。
小七在禁地附近一片隐秘的草屋里值守,现在整个禁地都在这种草屋的包围之下,以最不起眼的方式监视着所有可能进入禁地的途径,他们一般不会进入禁地,除非陆宁遭遇意外,发出信号。即使没有火药制作标准意义上的信号弹,这个对标锦衣卫的组织内部,仍旧找到多种方法迅速传递消息,实现集合。这么多人在暗中保护陆宁一人,又让陆宁随身携带了多种药粉,匕首暗器等防身物品,安全问题基本不用担心。
陆宁进驻禁地也有一段时间了,和小灵同时从王府出发,一个在军营历经生死,一个在禁地静待时光。小七他们也习惯了,每天陆宁独自走入禁地,一待一天,又独自回到单人草屋,自备干粮。
此时,崔敬年枕着双手,闭眼躺在草地上,安详得像个死人,陆宁托腮,静坐一旁,思绪翻飞。
童年记忆里的那场地震,让她失去了父母,也让她和人们印象中的四川妹子不同,她口中从不会喊出那句“劳资蜀道山~”,绝大多数时候,她都是静静地躲藏在人群之中,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如同一潭没有生气的死水,不易察觉又深沉静默。
对于几乎全网黑的河南,她也没有过多的了解,今天,在禁地等待穿越者的她,真的等来了一个,也验证了她和程心的一些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