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生悟一直没想明白,自己怎么会走到这一步,短短几个时辰,一切的一切,都不复存在。
时间回到他一路追踪女子,来到一处暗巷,女子不见了踪迹,而他心急如焚,自己已经被构陷了杀死武凡的重罪,如果武家向威尔士要个交代,威尔士绝对不会吝惜自己的这颗脑袋,比起威尔士能安全回到初宁,平息武家的怒火,自己不过是个随时可以丢弃的小卒而已,他现在需要找到那个女子,才能洗刷自己的冤屈,同时也要确认,威尔士是不是真的不打算让自己活着了,他内心摇摆不定,想看清真相,又恐惧真相。
微生悟跟随自己的直觉,继续追踪,看不到女子的身影,只能大致判断出女子逃跑的方向。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高处的屋顶,女子的身影突然出现,微生悟握刀飞身劈去,女子轻蔑一笑,一个侧身,一脚踢中他的胸口,整个重重摔在地上,溅起一片尘土。微生悟心惊肉跳,不过短短片刻时间,女子判若两人,自己完全没有招架之力,女子媚笑道:
“刚刚人多眼杂,你若是死在怡红院,路人只会认为是我杀了你和武凡,可你若是死在这暗巷之中,大抵会被当做畏罪自杀!”
话音未落,几道暗器在空中颤鸣,疾射而来,微生悟费力躲过两道,用刀面抵挡其余两道,“铛铛”两声脆响,刀面火花飞溅,暗器改变了飞行轨迹,重重嵌在一旁的墙壁上,微生悟感觉虎口发麻,整条右臂都在颤抖,心中大喊不妙,转身就跑。女子穷追不舍,有时堵住前路,有时从侧面包抄,微生悟慌不择路,跌跌撞撞,不知自己逃到了哪里,耳边传来武器碰撞的锵鸣,转瞬间,他看到两个身影一追一逃,奔向自己这边,与之前的情景截然相反,赵奇狼狈不堪,黑衣人不依不饶,招招要命。身后,一股巨力在他后背炸开,他被女子一脚踢飞出去,喷出大口鲜血,全身瘫软无力,勉强向前爬行。前方,赵奇衣衫破碎,身披数道血痕,嘴边一片殷红,看来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果然,那黑衣人暴起出刀,赵奇被一刀枭首,瞬间血如泉涌,鲜红的血液从赵奇的脖子汩汩流出,那颗脑袋远远滚到墙角,赵奇的身躯僵直,如同失去了重心的石雕,直挺挺地倒了下去,鲜血仍在从断裂的咽喉处缓缓流淌。微生悟以为自己已经必死无疑,女子飞身过来要取他性命,又是“铛”一声,黑衣人刀尖向地,为他挡住了夺命的一刀,黑衣人反手提刀,和那女子砍杀起来,微生悟不明所以,只是暗自庆幸。
黑衣人和女子刀影翻飞,刀身的嗡鸣和簌簌的裂空声,激荡着微生悟的耳膜,二人的武功都已臻至化境,看得他冷汗直流。两人打了二三十个回合,女子渐渐不敌,显出颓势,这时,微生悟察觉身后有一队官差,从怡红院方向而来。女子见势不妙,飞身逃离,黑衣人立刻追去,两人的身影迅速消失,只留微生悟用尽全身力气,缓缓站起身来,踉踉跄跄地逃离现场,身后官差看到这血腥的一幕,惊恐莫名:
“微生悟又杀人啦!召集人手,快追!”
微生悟闻言仓惶奔逃,路过一个小院,发现门还开着,一头撞了进去。院子的主人,正是先前的那位算命先生,他把院门锁好,将微生悟藏进地窖。门外官兵寻了几圈,不见微生悟身影,挨家挨户敲门询问,那算命先生装得若无其事,只是简单回了几句话,官差便离开去往别处了。
微生悟感激不尽,低声下气地说道:
“多谢先生救命之恩,先前对先生出言不逊,实在有眼无珠,恳求先生指条明路!他日必有重谢!”
那先生坐下,倒了一碗水,推到微生悟身前,沉稳异常:
“将军莫急,先喝口水缓缓,听我一一道来。”
微生悟大口地喝着水,侧耳听算命先生指点迷津。
……
秋夜,灯火摇曳,风吹得灯火明晃不定,威尔士听到微生悟杀了武凡的消息,放下手中的头盔,心神不宁,派人请雷哲一同到客厅商议。没过多久,仁戈也匆匆赶来,询问事情原委,威尔士一头雾水,心中对微生悟愤恨不已,这时,门外一片嘈杂喧闹,人声鼎沸,威尔士知道,该来的还是来了。门子来报,武家上下集体出动,前来找威尔士要个说法,群情汹涌,大有破门而入的架势。根据手头的信息,似乎就是微生悟杀人潜逃,理亏在先,即使找不到微生悟,武家的人得不到安抚,难免会生出什么大乱子,威尔士捏了捏眉心,化名赵奇的高手还没回来,他心中不安,可事已至此,他也不得不出面给个说法,于是拉上仁戈和雷哲陈钟一起出门。
门前,人头攒动,武家人情绪亢奋,叫嚷声此起彼伏,一个个怒发冲冠,言辞激烈
“杀人偿命!微生悟偿命!”
“殿下给个说法,难道要包庇人犯!”
“微生悟在平延杀了武家的嫡系,这事还能就怎么过去?”
“莫不是欺我武家无人!欺我平延无人!”
周围跟随而来的百姓,情绪也被调动起来,有人如泣如诉,嘶声喊着:
“难道世子的人就可以在平延无法无天?”
“天理何在?!公道何在啊!”
门前的人越聚越多,将大门围了个水泄不通,群情激愤,众怒难平,各个振臂高呼:“杀人偿命!”
威尔士犹豫再三,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与几人结伴而出,看到威尔士的那一刻,人群更加激动,你推我搡,卫兵见势不妙,立刻抽刀恐吓,人群这才稍稍安静。
老人武梁泣不成声,缓缓走出,悲痛欲绝地喊着:
“殿下啊!我儿死的不明不白,求殿下做主啊!”
威尔士此时感觉头昏脑胀,有些晕晕乎乎的,他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伸手扶住武梁,语气关怀备至:
“武老放心,如果真是微生悟这泼才杀了武凡,我一定让他陪葬!”
人群之中,一人心中叹息不已,心下一横,偷偷挤了过去,慢慢来到前排。此时威尔士精神恍惚,头晕目眩,被武梁抓住双手,正在努力辩解。
猛然间,黑压压的人潮中冲出一人,白光一闪,一把匕首径直刺进威尔士的腹部,那人转身就跑,众人被这猝不及防的一幕震惊地说不出话来,场面陷入一瞬间的凝滞,随后如惊雷暴起,女人的尖叫,男人的怒吼,孩子的啼哭,众人的吵闹,混作一团,所有人都惊慌失措,四散奔逃,被刺的威尔士仿佛是一个吞噬生命的漩涡,人群拼命向外逃去,试图远离这个风暴中心。
武梁面色煞白,瘫坐在地上,失了魂般地喃喃念着:
“完了完了,全完了”
陈钟错愕不已,被眼前的刺杀狠狠镇住了,雷哲牙齿都要咬碎,愤恨难忍,自己的前途一片黑暗,声泪俱下地托着威尔士,声音哽咽而绝望:
“殿下!殿下!殿下啊!”
仁戈在另一边托着威尔士,神情急切,语气焦急:
“世子!世子,世子!”
在威尔士弥留之际,恍惚间,他似乎看到了仁戈嘴角,那抹难以被人察觉的微笑,随后,一切都暗了下来。
邱不圉突然带人前来,杀气腾腾:
“保护王爷诸位大人!抓刺客!阻挡者杀无赦!”
微生悟连匕首都没收,转身就跑,但很快他就被邱不圉一脚踢翻,这一刻,他认出来了,眼前的邱不圉就是那名黑衣人,他面目狰狞,心中狂笑,一股苍凉和自嘲油然而生,微生悟啊微生悟,原来你从头到尾,都只是个小丑,只是个笑话!威尔士拿你当幌子,武家人拿你当功劳,那些人把你当棋子,一步步地设套布局,你这个傻子居然真信了,就这么一头钻进别人的陷阱,给人当刀,给人当替罪羊!微生悟啊,你是悟还是误啊!
在微生悟的最后时刻,他好像想通了一切,他想大笑,笑自己的愚蠢也笑威尔士刚愎自用,可惜他还没开口,邱不圉刀光一闪,他便含恨而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