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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番外(凯斯视角)(1 / 1)


我是个半血。

我从出生起就是白发,从小到大都有人说我是异类,我并不是不在乎。

但在那时,我还有父母,他们爱我。

我的父亲是血族亲王,母亲却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我不知道他们是如何跨越种族相爱的,也不知道他们背负了多少谩骂。

我只知道,在他们死后,所有的罪责都担在了我一人身上。

我是最为低贱的半血,是被世人不容的怪物,是该被烧死的魔鬼。

在那时,我还不知道怎么隐藏自己半血的气息,人们一见到我便避之不及,更有人要将我打死,或者捉去卖钱。

他们想要我的这张脸,但因为我的血液太污浊,所以他们想只把我的脸皮剥下来,这样别人就看不出这张脸的主人是个肮脏的半血。

好可笑。

我只是站在那里,他们就恨我。

几次死里逃生后,我学会用泥巴糊住自己的脸,又换上破烂的麻布衣服,整日混在乞丐堆里。

是,我从一个亲王的儿子变成了乞丐。

我浑身散发的臭气掩盖住了我身上的半血气息,从被人仇恨到被人厌恶。

从前人们想杀我,现在他们只会在路过我的时候离远一点,或是骂几句,又或是踢我几脚。

他们好像没那么恨我了,我恨他们。

有一天夜里,来了很多人,他们把墙角边的乞丐都蒙住头带走了,其中也包括我。

我很害怕,也许我会被带去某个地方杀掉,我现在还不能死。

还好,他们并没有直接杀了我。

他们把我带到了一个地方,朝我的胳膊注射了什么东西,我只觉得浑身疼痛,血管像要炸开,太痛了。

一万只蚂蚁从我的血管里爬出来,噬咬着我的骨髓,我想哭。

但其他人好像没什么反应,他们不痛。

我想到了,我跟他们是不一样的,我是半血,我是该要更痛一些,我总是会更痛一些。

但我不能痛,哪怕我的嘴都被咬出血来,我的腿被掐得没有知觉,我都没有发出一点代表我痛的声音。

我不能跟他们不一样。

透过麻袋上的缝隙,我看见我们被送到了一座荒山上,我认得这里,这里是人类和血族交界的地方。

我曾经被骗来这里,又迷了路,只好躲在旁边的洞里避雨。

我看见一些人来,把会动的麻袋放在那里,传出呜呜的叫声。

父亲告诉我,不能被不认识的人看见,于是我藏在洞里更隐蔽的位置。

可能是下雨的缘故,我身上的气息被雨水冲走,但很快,有人类的血腥味传来。

他们死了。

后来父亲和母亲找到我,他们告诉我不要再乱跑,这里很危险,如果被人类发现,他们会折磨我。

他们说的是对的。

可我很不听话,后来趁着夜色偷偷溜了出去,也正是因为我的不听话,后来才没有死在那一天。

我无时无刻不在被折磨着。

那时我亲眼见证了罪孽,而现在,一样的地方,我被麻袋装着,扔在了这里。

这是因果吗?

我知道他们想干什么。

但我蜷缩在麻袋里一动不动,疼痛让我全身都像被火焰灼烧,我动不了。

旁边传来其他乞丐的惨叫,和血肉被撕扯的声音,血腥味一点一点蔓延着。

下一个会不会是我呢?

他们不是一次就被吃掉,一只无识血族撕咬中被抓走,就用血腥味等下一只继续来撕咬,直到他们的身体被吃得只剩碎骨。

他们的惨叫声越来越小,直到没有,只剩下无识血族的嚎叫和重物被拖动的声音。

我只是听着,好像是在梦里,脑子里浮现许多遥远虚幻的东西,这彻骨的疼痛却又这么真实。

我是半血,我的血液是肮脏的,它对血族不起作用,哪怕是注射了能够让他们发狂的药剂。

我第一次因为我是半血而庆幸。

他们狠狠的把我打了一顿,又卖到了奴隶市场,这里有很多我曾经见过的乞丐。

在这里的日子很不好过,注射了那个药物后,我的身体一直很虚弱。

我的伤口发炎又结痂,又长出新的伤口,我连路边的狗都不如,它们摇尾能得到乞怜,我只会被毒打一顿。

我当时很想死,但我不能死。

终于有一天,这里来了一个人类的大人物。

他一眼就看中我,让人把我带出来,其他人都不明白,他为什么偏偏选了我。

我知道他为什么选我,他认出我是半血,我跟他们不一样。

我成了新上任的教皇,他那天来奴隶市场,不是挑选奴隶,是挑教皇。

虽然他救了我,但我不喜欢他。

他身上的味道,他的眼神,他的语气,我都不喜欢。

他说我是他的狗,我不是。

我是一个傀儡教皇,我没有任何实权,没有任何能力,连最基本的制作圣水都不会。

没有人喜欢我,他们讨厌我,又变成恨我。

斯林特教我如何掩盖自己的半血气息,我从半血伪装成了人类。

我变成了人类中的异类,一个银发黑瞳的怪物。

他们都不知道我是半血,却本能的因为我与他们的不同而排斥我,他们是对的。

我学习祷告,每天诵读圣经,我穿神袍,戴十字架,我学习如何成为一个教皇。

安德烈说我是高山上的雪,他不知道,这是一团污泥为了掩盖自己特意裹上的白灰。

我穿着一尘不染的衣服,但我始终记得,半血的血液是脏的。

每当我在上面祷告时,看见信徒们厌恶的眼神,我的内心会闪过一些疯狂的想法。

如果真的有上帝,那我一定会下地狱。

如果他们知道了我是半血,那我一定会被送上火刑架。

如果我杀了他们,就不会有那些恶心的事情发生了……

在他们厌恶我的时候,我也时刻想杀死他们。

我没有错,是他们先要杀我的。

看见他们身体里流出的鲜血,我心里只剩下恶心,但同时又叫嚣着,让我看见更多的鲜血。

我恨人类,恨血族。

我曾经听信父亲的话,信仰血族女王,我以为她会来救我,但她一直没来,于是我恨她。

后来她来了,莫名其妙地吸了我的血,她明明知道我是半血。

她是女王,她不应该吸我这种肮脏半血的血液。

她跟所有的吸血鬼和人类都不一样,她常对我笑,她很了解我,她是个奇怪的人。

她叫我小狗,我喜欢她叫我小狗。

我爱上她了,好像从第一次遇见就注定了这个结局。

遇见她之后,我的坏运气好像都消失了,她是神明,我一个人的神明。

她咬我,救我,爱我,又杀我。

我甘之如饴。

死去的那一天,我才知道她早就把心脏交送给了我,我其实很害怕死去,我很害怕再也见不到她。

但她说我们还会再见,我信她的。

我们一定会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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