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的暖阁中,下人们来来往往,却不敢发出丝毫声音。
宫里来的太医围在床前替沈蓁诊脉,可哪怕医术超群的太医院院判杨太医,也查不出一丁点不对劲。
几个太医面面相觑,最终还是杨太医站出来道:“启禀王爷,王妃产后没能好好修养,所以落下了病根,身体孱弱,只是........”
只是用天底下珍贵的药材好好调理,这些病症都是可以消失的,王妃现在的情况更严重的是心病。
她沉浸在失去孩子的痛苦中,夜不能寐,日日以泪洗面,如今昏迷当中也毫无求生的意识,这才是最严重的。
但是看着元珩难看的脸色,他只得好生了斟酌了一番:“王妃需要静养,尽快忘却伤心之事,王妃的身体才能好转。”
元珩坐在床边,看着沈蓁苍白的小脸,太医的话他何尝不懂,可他真的不想放手,他害怕沈蓁一旦离开自己,就永远不会回来了。
沈蓁衣襟上沾上了一点血迹,鲜红的血衬得她的小脸更是没有一丝血色,她像是在睡梦中也不得安稳,两弯细眉紧紧皱起,瞧着就让人心疼。
“本王知道了,你们先下去吧。”好半晌,元珩才开口让太医们都退下。
等人都散去,他才拿来帕子轻轻地帮沈蓁擦拭干净身上的污渍,沈蓁难以安眠,他也许久没能入睡了。
只有晚上的时候她才不会抗拒自己,每一晚他都守在沈蓁的身边,贪婪地看着她的容颜,连睡觉他都觉得是在浪费。
元珩深邃的黑眸中充满了血丝,三福在一旁瞧着也有些难受。
“王爷,您下去休息会儿吧,这里有奴才们守着.......”
元珩摆摆手没说话,他一动不动地看着沈蓁,就这样又是枯坐了一夜。
沈蓁感到周身都是一片漆黑,她有些害怕地往前走,想要寻找前方的那一点光亮。
不知走了多久,突然眼前白光乍现,面前突然出现了熟悉的景象。
这是在冀州,这是她熟悉的院落。
沈蓁懵懵地站在原地,微风吹在身上,院子里的杏花开得正好,飘落的花瓣落在了她的肩头。
宁静的院落突然嘈杂起来,沈母一早起床推开门,就指使着乐坊的小姑娘们赶紧去活动。
沈坊主和两个小厮开始打扫着院落,一边擦着柱子一边在那闲聊,沈母时不时催促他们几句。
沈蓁迷茫地看着众人从自己眼前经过,但是他们好像看不到自己似的。
没多久,他就看见沈鹤鸣拿着几本书去敲自己的房门。
那个“沈蓁”瞧着比如今的自己还要小一些,她揉着眼睛走出来,然后就被敲击在头上的书本打清醒了。
沈蓁看见她追着沈鹤鸣打闹了一番,然后两人坐在杏花树下,她照着书本习字,沈鹤鸣在一旁拿了几根树枝开始编花环。
日光渐盛,“沈蓁”放下笔伸了个懒腰,下一瞬,沈鹤鸣就将花环戴在了她的头顶。
沈蓁恍然想起,这就是自己来京城前的日子。
日复一日的平淡安宁。
她想要上前几步,身后却传来一阵阵吵闹的声音,撕扯着她,让她浑身都难受。
好像有人在她耳边唤她的名字,沈蓁难耐地蹲下身抱住了头。
突然间,周围的一切都变成了碎片,她猛然睁开了眼睛。
头顶是淡蓝色的帷帐,沈蓁怔怔地看着熟悉的上方,泪珠从她眼角滑落。
元珩已经守了她三日了,这三日她都没有转醒的迹象,元珩对着太医们大发雷霆,正在喧闹间,沈蓁就醒了过来。
沈蓁唇瓣有些干裂,她刚醒过来,精神状态看起来很不好,像个木偶一般任由丫鬟们摆弄。
元珩将人抱在怀中,轻声哄着她喝药,她也乖乖地都喝了下去。
看她这样,元珩反而更加难受,他不知道为什么两人就走到了这样的地步。
她一定要离开他吗?
沈蓁安安静静地喝完药,就背对着他躺下,似乎什么话都不想和他说。
元珩站在床边,黑眸深沉得如同枯井,寂静无波。
他定定地站了半晌,高大伟岸的身躯慢慢弯了下去,替沈蓁拢了拢被角,只是床上的女子依旧毫无动静。
元珩闭上了眼,他从来没想到,会和蓁蓁闹到如今的地步。
他好像走入了死胡同一般,根本不知道出路在哪。
睁开眼,元珩步履匆匆地转身离开了,三福看着他的背影,竟然瞧见了一丝狼狈和慌乱。
元珩跨出门槛,却在院中一个踉跄,摔倒在了地上。
他记不清自己多久没有这般狼狈过了,哪怕在战场上被敌军包围着,哪怕处于九死一生的境地中,他都是运筹帷幄的。
唯独在沈蓁身上,他引以为傲的一切,都不值一谈了。
三福看见他摔倒,急急忙忙地过来扶他,却被元珩一把推开。
“你说........我们还有以后吗?”
三福垂着头不敢吱声,元珩也没指望他回答,他只是需要一个人去宣泄这一切。
两人僵持间,院外走进来一个侍卫。
“王爷,外边有个姓沈的公子求见,说是王妃的家人。”
元珩抬起头,目光有丝慌乱。
“不见。”
他撑起身子,径直往书房走去。
沈鹤鸣在外等了会,侍卫却出来说元珩不见他。
他捏紧了拳头,干脆直接找上了越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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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珩坐在书桌前,出神地望着手中的公文,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元珩烦躁地皱眉,谁这么大胆,敢不经通传就进来。
他正准备发火,就看见一身白衣的沈鹤鸣站在自己面前。
元珩慢慢站起身,他身形高大,自然压了沈鹤鸣一头,但是沈鹤鸣却是不卑不亢地看着他,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