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吃了吗？”
“嗯？”
林江反应过来习满茵说的是早上给他的那颗糖。
他从兜里拿出那颗糖。
糖衣上有些褶皱，看着又很薄。
像是很廉价的样子。
林江剥开塞到嘴里，一种酸味在口腔中泛开，也是很廉价的味道。
廉价得像是冬日暖阳中晒在龙眼树上晨光，明明温和无比，却还是那么冷峭。
冷的是温度，所以连带着所见之物。
寒冬，寒冬。
在盐埠倒不算是很冷，位置已经算是比较南了，除了偶尔北来的风外，只有终日呼呼从海面拂来的暖风。
暖是正常的，风就有些不合常理了，盐埠人也不知道，习满茵以前也没见过，觉得只是气候异常。
林江含着糖，看着龙眼树。
在树上满是干枯的果实，暖和的阳光照进过去的日子里，像是老照片。今年吃不到它，在明年也不会。
但在明年，这依旧会结果，龙眼也依然会在枝头枯萎。
在数不尽的过去还有明天，这棵树大概就这么站在这里。
林江好像看到了一棵树的生长，从无到有，再从有到无。
他渐渐地理解时间，只是没有那么清楚。
既然急不来，那索性就不管了。
“叮铃！”
林江上衣口袋传来细微的震动以及清脆的铃声。
打开手机，一条短信显示在锁屏上。
是盐埠中转点发来的信息。
【请Y7903241同志协同前往风停镇处理污染事件！】
现在他的身份记录还放在咖啡厅，是上次暴动的缘故，所有人员都进行了登记，方便调动。自己的话应该是算在外援的列上。
至于为什么叫他，林江倒是没什么想法。
又有的忙了，早些解决，还要去灵安一趟……
“要不要去吃点什么？”
林江问她，想是把这一顿抵了那颗糖。习满茵一直都闭着眼，摇摇头，很是安和的样子。
他走在路上，习满茵跟在一边。
码头的风很满，比肩继踵。
风有肩吗？
大概没有，脚跟总是有的。
先前有一个法师和林江说，他一直跟着风的脚步，看过大河山川，留见晨光朝露。
林江问这样的生活好吗？像是不为奔波，而又奔波，匆匆碌碌。
那法师只是笑笑不答，之后告诉他，试试就知道了。
现在林江觉得自己可能知道了一些，虽然之前五年他也不曾停顿，但总觉得差了点什么。
如今，他站在风里，在风里见到了好多影子。
好多的人、好多的风挤在一起，热闹如初。
“你有回去过吗？”
风把话带给身侧的姑娘。
那座静匿的城市，大概是五年依旧。
不过又一想，大城市总是变化万千，或许早已人非人物非物了吧。
少女的脸上流露出一点点愁色。
未闻声而知叹息。
一路延伸到一片滩涂上。
林江他们只是路过，却很是喜欢这种环境。
滩涂上没什么人，只有光反和没有边界感的海水，而滩涂还是一眼泥泞的滩涂。
“它还好吗？”
小姑娘还是小姑娘，五年似乎也只是转瞬之间。
林江在前边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还好，我师傅带着它，应该过的不错。”
“师傅？”
少女以为是什么教魔法的师傅。
林江自然不知道习满茵想的什么，自顾自说道：“大概算吧。”
教了他吹糖，也算的上吧。自己反倒什么都没给。
拐过山麓小道，便看不见大海了。
山峦叠嶂，青云扰雾，再向前是无垠大州。
“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林江交代一句，和习满茵拉开了距离。
“去哪？”
少女看着林江的身影没入青山中。
“风停镇。”
“我也去。”
一道清风从青山中来，挡住习满茵的脚步。
只见林江戴上一顶帽子，笑了笑。
“一个人惯了，麻烦帮我照顾一下家里的小姑娘。”
说着身形随风而去。
习满茵想叫住他，没来得及。
清风撩起她的裙摆，打乱她的思绪。
原本复杂的想法都忘去了，只是单纯有一股怨气。
这人总是把什么都交给别人收拾，虽然沈妹妹很可爱啊……但总是……
算了……
不过风停镇是她上学的地方，要说自己总比林江了解多一些，结果林江也不问自己就去了。
上次林江倒也是去过，想这么多好像也没什么用，还是不管了。
习满茵的影子动了一下，把掀起的裙摆压了下去，随即又陷入沉寂。
夏眠姐姐就好多了，没有林江这么“讨厌”。
少女站在山口，远处小河入海，山风舞发。水汽漫漫，遮天蔽日，压得高天低俯。
习满茵不懂，只是初见的震撼。
如此，青山无梦。
……
林江自然不知道少女在心里说了他什么，知道他也不会在乎。
他觉得这次可能只是一件小事，应该很快就能回去的，所以果断动身。
盐埠往南，便要穿过省界。
省界线之后第一个镇子便是风停镇。
这风停镇说是镇，不过是“县”级的。
虽不比大城市，但和小城市比还是相当不错的。基础设施完善，风景也算是秀丽。不过对于当地人而言大概是看得没劲了。
林江对着个小地方有些说不上的感觉，或许是在这见了好久不见的习满茵，还是与夏眠看了一次两次日落。
他眼中的光若隐若现，银白、暖橙，变化不定。
小镇不大，找中转点也没有那么麻烦。
要说风停镇还是挺有特色的，再往南的一处小原野上，有徒然高起的山丘，像是一块遗落平地的巨石。
坡度超过七十，高百许。
其中有人为步道，白色建筑危立其上。有人评价说，这是静立平原上的半座布达拉宫。
到了平原那便是一下子找得到中转点了。
风停镇的中转点就在这“山”的内部，用的是简陋的空间禁制，人员不多，内部空间也很小。
由于位置不错，所以才有禁制布置，不然按照这样的规模大概是租一个小房间就够了。
说是“风停镇”，但这里不是没风，相反风势盛大。
沿海诸地的小山丘自然阻挡不了北上南下的各种大风，但是每年的这个时候，风便会在原野上划得泾渭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