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深沉，尽管有晚霞笼罩，在天上也尽显压抑。
无边的浪水涌动。
水声从天上掉落下来，落至耳畔。
石塔高耸，不断地抖动。
有什么东西好像要从高塔底端上来。
林江想起一件事情。
好像是顾安沁告诉他的。
是当初在酒馆的时候，她交给他一枚白玉，只是时至今日也未曾用过。
顾安沁说，有的圣遗物和禁物本身是一对的，若是能有机会将两者相合，便可避免禁物的代价。
当初交到他手中的那份玉算不上禁物，倒需要一定的代价。
说是圣遗物，还觉得辱了名。
说是遗物也不为过。
只是那确实是一件圣遗物。
他回想起来，“月心”与“日海”的名字停留在脑海里。
巧合吗？
海水的漩涡越来越大，在中间空出更大的空间。
“太阳”已经悬在那里了。
高塔还是不停地抖动。
“没有路！”
夏眠稳住身，看看“天空”，又低视石塔，话语里有几分急切。
林江只是抬起手，食指竖放在唇前。
不知怎来的一道联系，他感受到就在下面。
他轻轻抬手一压。
风未止，而声不闻。
在这片黄昏中，他是空间的主人。
好像重力吸引蓦然移至天空，不过只对他一人起效。
林江看着眼中的世界倒悬，缓缓向后躺去。
石塔在他的视线里显露全貌，夏眠和缪思素的身影快速地模糊起来。
夏眠担心地看着林江向天空坠落。
不过他眨巴眨巴眼，夏眠不再说什么。
时空变得错乱起来。
高塔碎了。
林江看见石塔倾斜，巨大的碎块在高空都看得清楚。
大概是视角的问题，漩涡回转，他感觉世界好像都在向他靠拢。
还有一样东西快速地向他飞来。
逐渐近了。
那是……是一块……深蓝的水晶。
那种联系在水晶冲破石塔的瞬间明晰起来。
是【月心】。
他肯定。
只是怎么来的不太确定。
还是说另一边也受到了【朝暮携行】的影响，不过他的感官中并没有另一边的空间显现。
世界似乎变得有些狭窄了。
他转身望向那个“太阳”。
虚幻、朦胧。
似乎没有实体。
泛滥的光芒也并不刺眼。
说是月亮好像更贴切些。
“太阳”逐渐占满了他的视野。
直到某一刻，林江的鼻尖触在这东西上。
软软的？
不！
更像是灵魂上的感触。
也就在转念间，林江整个人“坠”进“太阳”。
嗡！
好似蜂鸣，又像是世界沉声。
又是一瞬间，万籁俱寂。
他看见的一切都变了。
深邃的海洋消失不见，泛着淡淡黄光的“太阳”也消失不见，仿佛空无一物。
但是他确定此时此刻便在这光球之中。
原本是海水的地方，如今澄澈透明，只有淡淡的透明边界。
他再次躺下，看见整个水晶柱如飞剑疾驶而来。
林江卷起一道风，轻轻将水晶柱接住。
水晶柱在某一刻也好像触碰到无形的屏障直接消融。
一块晶莹的石头从中掉落出来，直直地砸向他。
他一挥袖，那块石头便已然出现在手中。
空间异动。
他在空中也感受到整个世界晃动起来。
貌似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在夜幕降临前，林江回过神。
“天空”不再，石塔断节。
他握紧那块石头，看见新的“天空”从各处涌现。
林江真的感受到下坠的感觉。
夕阳落幕。
有伴鲸鸣。
……
“今天太阳会早起。”
现在是凌晨两点二十五分。
离七日的预计时间还有倒数十个小时三十五分钟。
应该是小孩子该睡觉的时间。
洛之正已经把沈艺可放到家里了。
只是自己又跑出来。
现在的咖啡厅里的人不少，很多人都是一样的心情。
七天。
谁都知道是有冗余的，以防万一。
但是当真的用上，又是另外一种感受。
里屋也有人休息，所以他索性到外面站会。
刚出来就听到这样的话。
“为什么这么说？”
有人问道。
“太阳会早起。”
他固执地重复了一遍。
旁人不再接话，洛之正也不再去听。
只是回想起。
前天。
灵安又来了两个人，一男一女。
那位女士成熟，端庄，隐约有些上位的气质，但又平易近人。
男的吧，也算是老陈，更有几分痞气。
奇伯根貌似被叫去商讨什么，不过都没有公开。
大概这两个人也不简单。
不过他不在意别人，他更期盼这次平安无事。
莫名中他先想到沈艺可，这个几天都和他嘻嘻闹闹的小姑娘。
然后是林江，还有这些同事。
最后，他才回想起女友。
想到这里，又不禁想，要是生个女孩就好了。
一定很可爱。
洛之正又不想多想。
常常把平平安安挂在嘴边，又好像是在咒自己的运气。
好像事情就一定会不好。
夜色很暗。
没有一点朦胧星光。
呼呼的风不停。
干涩、乏味，又有点守旧。
泥土、烟灰、粉尘。
似乎没有什么好的东西。
这风让人有些不舒服，也更予人烦闷。
夜晚并非是什么都没有的虚无，但此刻的夜却有如深渊般无孔不入的厌恶。
是黎明前的愈加幽长，是大地的缄默无声。
顾安沁安静地靠在一边。
她都听着周边地法师议论。
不过她更想见夏眠。
还是来的迟了些，应该早早便阻止的。
来迟了，也没有赶上集会的热闹。
顾安沁喜欢安静的，常觉得那些喧嚣。
只是现在她又羡慕了。
羡慕那些久别重逢、在乎这些迎尘送别。
她时常劝慰自己。
对自己重复一些大道理，或者是来一碗鸡汤。
也不在乎实际。
她常对自己说，如果我们已经知道死期，那么，活着就是一种礼赞。
每一次出任务，每个法师都不能保证安全回来。
在下一次出发前，我们是否能够尽兴……
她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不知道对谁说。
她不懂诗者，也不懂命运。
夜空不明。
也看不清星象。
她懂自己。
只是。明天。
太阳，或许要请假了。
还是晴天的好。
看得清楚。
也有人问她。
“不知道。
难道就不是吗？”
顾安沁轻咬嘴角，纠结的神情，像个不成熟的孩子。
片刻后，她微微一笑，答道。
“是。”
大家都看得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