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车缓缓向前,驶出深邃的隧道。
隧道的尽头白茫茫一片,总是如此。
不知通向何方。
白云涌进他的胸腔,阳光抚慰他的脊梁。
在列车的下方,是一片一望无际的澄澈云海。
“云里是什么你不知道么?还硬往上凑。”夏眠看着林江被白云呛到不禁想笑。
林江讪讪笑道:“头一次。”
之前坐飞机,也就瞅见一次云海。
之后就是漫漫长夜。
第一次直接和白云相触,哪来防备。
列车抬升起来,火车头散出的白色烟雾漫入车厢。
原来那不是烟,是雾,倒也算是云朵了。
坐在位置上,转头向车窗外望去,云朵缓慢的后退。
像是风吹动,到底还是列车向前。
大抵是快的,百来公里十几分钟,不知道还要不要算上停站的时间。
这云天之上自是安静。
可本来是有风的,还有自上而下、自下而上的对流。
不过都被列车的禁制所阻隔。
和地铁还是有所不同,列车的车门并没有关闭。
被禁制层层削弱的凉风流进车厢,通透了那几分人气。
微凉的,在阳光底下。
颇像是夏日下吃冰沙。
宽敞的一节车厢内,只有林江和夏眠两人。
车厢与车厢之间用厚实的帘子隔开,不过只隔了上半部分。
棉质的帘窗上绘制着可爱的动漫图案,不知道打着什么饮料的广告。
云海高低起伏,千变万化。
夏眠数着列车下游过的不知道第几只“鸭子”,打了个哈欠。
穿过云层的缝隙,可以看到大河山脉边上的点点火光,像是沙滩边海水里泛着的晶莹。
整片云海晕开,橙光扑朔。
火烧的彩云,一朵一朵。
“要到了。”
列车从云海中来,又驶入云海。
白云盘绕,让出一个洞口。
咔嚓!咔嚓!
车轮声在隧道里愈响愈明。
“呜呜!”
汽笛声不觉得尖锐,在站台回响。
“下车吧。”夏眠率先站起来,把羽毛放在列车出口的木枝鸟巢里。
林江照做下了车。
软塌塌的,他踩在散着雾气的站台上。
一旁还有铁杆竖着类似公交站牌的东西。
“云上有家……”
便利店。
林江不自觉地念出来,四个大字在店面上频频烁动,有点像是年久失修。
店面比站台还要宽上不少,不过屋内只开着一盏台灯。
云海内看不到外边的夕阳,但是云里还是映着淡淡的黄色,可以知道大致的时间。
一盏台灯却也够温馨,可能是装饰的问题,让人回忆起小时候便利店的感觉。
两人从站台上下来。
跨过站台和便利店之间左右延伸的柏油路。
身后响起汽笛长鸣,列车拖着常常的十几节车厢离开站台。
林江回首,看见站台是一片孤零零的云朵停靠在天空上。
……
店里比外面要暖的多,也更有人气。
墙壁上贴着刚在列车上看到的广告,海报上画着略显幼稚的卡通兔子还有不知名的绿色饮料。
他还看见成列的物品架侧边贴着泛黄的哈皮父子贴纸。
成筐的小书堆在角落,《阿衰》《豌豆笑传》……
“阿婆!”
刚推开门,夏眠就跑着进去。
一个老太太从里屋出来,高兴地抱住少女。
“诶哟,都这么大了,都快三年没来了吧。”老太太把手里的针线放到一旁,好好地看着夏眠。“都快认不出来了。”
“阿婆——”夏眠牵着老太太的手,“我都没有带什么来。”
“没事没事,阿婆还收着你爱吃的橘子,也不清楚是哪个给我带上来的,新鲜得很。”
老太太说着,从一堆货物后面掏出一篮橘子,挑了好几个好看的塞在夏眠手里。
她把剩下的放在桌台上,注意到一旁的林江,又看向夏眠。
“小伙子自己拿去吃吧。丫头越长越水灵咯。”
林江也礼貌地叫了声阿婆。夏眠则是满脸微笑,抱着老太太的手臂笑个不停。
“欸,不过你们没个事情也不会过来,云朝那小子呢?今怎么没来。”
“他忙着,所以来不了了。”
夏眠咬了下嘴唇。
“就知道……你们都忙,都长大了,忙点也好。就留我这个老太太咯。”
她说着从架子上拿几瓶饮料下来塞给夏眠。夏眠手里的东西都拿不住,连忙把阿婆塞过来的推回去。
一来一去,也没个结果。
“没有的没有的,阿婆最好了,明天也来看阿婆。”
“行啦,你什么事还是先去忙吧,我也坐这习惯了,一天到晚也没个几个人。”
阿婆拿起布制的袋子,把剩下的橘子也放进去。
想让夏眠一起带走。
“那我们先走了啊,迟点再回去看您——”
夏眠一看就知道阿婆要干什么,拉着林江直接往店里面跑。
穿过仅容一人通过的隧道,眼前是直径百米的深井。
夏眠拉着林江一跃而下,耳边的风声从未如此响亮。
林江觉得自己十几分钟飞一百公里都没这种体验。
……
太阳降得很低,半个圆球没在水里。
光在水面上滑动,时不时跃起跌下。
略微起伏的湖面边缘砸起一个巨大的水花。
吨!
林江把头探出水面,深吸了一口气。
夏初的温度已经不低了,落了水也没有感觉很冷。
“不会吧,这么巧!我以前来的时候真的还是田地的。”夏眠尴尬地看着林江,鼓起来吐了点水出去。
林江没有说什么,只是板着个脸,手一提,把夏眠一起拎了出去。
两个人围坐在湖边,远远看去好像有篝火燃起。
夏眠升起一团火,慢慢烘烤着身上的水分。
“其实也不错,就是没那么方便。”夏眠不好意思地说了两句。
林江也不知道是什么表情,只是看着火团发呆。
太阳彻底沉入水底,提醒着人们该回去休息。
可天还没暗,就还有人要工作;便是天暗了,也还有人还要工作。
在那水中的倒影里有着远离普通人生活的两个命运,可除了这两人,谁也钓不起。
“挺好。”
不清楚说的什么。
他总是这样,不清楚自己知不知道。
林江猛地转向西北边,太阳溺水的地方。
一轮明月朦胧天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