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会议室的时候，王国栋整个人失魂落魄，仿佛有什么重若生命的东西被夺走了一样。
就连看向唐友兵的目光都充满了幽怨。
似乎下一秒随时会冲过去，狠狠揪住他的衣领，咆哮着质问：“你们是病友小队，怎么不早说！”
特么的，但凡身上有点职务的市领导，哪个不认识大名鼎鼎的病友小队。
做事不靠谱，穷得叮当响，队里就没一个正常人。
指望病友小队能让天擎拨款，他还不如指望妖帝突然想不开，在自己面前自杀。
一想到自己即将和他们共同负责摸底考核，王国栋寻死的心都有了。
要不是家里上有老下有小，他指不定已经辞职了。
病友，活脱脱的有病，谁沾上谁倒霉。
本以为天擎这次突发奇想派人来，怎么也得从夜莺里面找个靠谱一点的队伍，没想到直接把最不靠谱的丢过来了，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难不成自己得罪领导了？
应该没有吧…
肯定没有！
要不就是自己得罪了病友小队？
王国栋默默转过身，看着一众热血上头的小队成员，心里没由得一抽。
这也不像来找茬的呀？
就这样，王国栋带着友兵小队去教育署食堂，吃了一顿自己八辈子都舍不得吃的大餐，七人每吃一口，他都感觉自己的心被咬了一块。
这哪里是什么美食。
分明就是在吃他的肉，吸他的血，啃他的骨髓。
痛！
太痛了！
痛到难以呼吸，随时可能承受不住昏厥过去。
唐友兵还好，多少猜到王国栋的心思，吃得还有些分寸，林百合性子冷，也没怎么说话。
至于剩下五人，那吃相就跟饿了三天三夜似的。
上一盘光一盘，从菜端上桌到盘子撤走，全程不到十秒。
尤其是欧阳不惧，还边吃边夸赞王国栋讲究、仁义，下次说什么也要找机会再来，气得王国栋当场恨不得用自己的异能弄死这憨批算了。
……
饭后，几人重新回到会议室，开始商讨接下来摸底考核的事宜。
“不可能！”
“我告诉你们，这事我不同意！”
“别说门，就是一扇窗户都没有！”
王国栋猛地站起身拍向桌子，整个人像一头愤怒的雄狮。
“王署长，别那么激动。”
“事关学生安危，我们也不可能乱来。”
唐友兵坐在他对面，平静地就像是在说一件举无轻重的小事。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把考核地点定在老城区，你知不知道现在那里有多少妖和兽！”
王国栋咬着牙，压抑着心中的愤怒。
他可以容忍友兵小队胡闹，可以自己背锅，唯独不能容忍别人把学生的命当儿戏！
这是底线！
“王署长，据我所知，现在老城区的妖和兽也就那几头日境。”
“剩下的基本上都是一些小喽啰。”
“大不了我们小队这段时间把老城区清理一下。”
“嗯…就控制在浮游境和萤火境吧，留几头蜕凡境和跃迁境当作惊喜。”
唐友兵自顾自地说着，完全不顾王国栋愤怒的眼神。
“你让一群刚觉醒的学生去对付萤火境！”王国栋怒斥道。
“呵呵，给他们点时间，怎么也能踏入浮游境。”
“再说了，杀萤火境很难吗，你问问我们小队任何一个人，谁不是在浮游境的时候就能干掉蜕凡境的妖和兽？”
唐友兵面无表情地环视着自己小队的成员，每个人脸上都写着理所当然。
“你觉得你这么保护这群学生，真的是为他们好吗？”
“现在连萤火境的妖和兽都不敢面对，难不成等以后让他们到四大天关送死！”
“你觉得这样做会威胁到学生的安全，那四大天关上那些战士，又该向谁说自己不安全？”
“别忘了，天擎为什么不彻底清除华夏境内的妖和兽！”
会议室内一片沉默，唐友兵眼神前所未有的凌厉，如同一把出鞘的剑。
王国栋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仿佛被什么东西刺痛内心。
清楚么？
他当然清楚。
大灾变之初，华夏境内妖兽横行，甚至还有妖帝和兽帝存在。
可一百多年过去，如今华夏别说妖帝和兽帝，就连王级都极为罕见。
尤其是在曙光市事件发生之后，天擎震怒之下更是带领夜莺重新将华夏境内的妖和兽重新清理了一遍。
日境以上，杀！
拥有王级及以上资质，杀！
别说没断奶的，就算还没孵出来，蛋黄都先给你摇散。
华夏不是没有彻底清理境内妖兽的实力，却偏偏将日境及以下的妖和兽保留下来。
目的…
就是为了让绝大多数人拥有危机感。
安逸的环境只会让人失去斗志，只有时刻保持危机感，才能造就更多强者。
很多时候，对于人族来说，精神远比生命更加重要。
哪怕会因此导致许多人丧生在妖、兽口中。
很残酷，但这就是现实！
如果四大天关之外没有那些实力恐怖的妖和兽，人族早就过上安稳日子了，可现实没有如果。
华夏境内的妖和兽，只是新手觉醒者练手的地方，而被鲜血染成褐色的四大天关，才是真正的战场！
王国栋深深吸了口气，脸上满是纠结。
在曙光市事件之前，每座城市还有镇守者，可随着四大天关的压力不断增大，镇守者一职也被取消了。
如今华夏的中高层战力，基本上都汇聚在四大天关。
像他这种地方领导，要么是从天关退役的伤残老兵，要么就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但境界都不会超过日境。
就目前而言，万一拒邪石能量的耗尽，天南市的顶尖战力，只能勉强挡住老城区那几头日境的妖兽。
剩下的妖和兽，只能靠人命去堆。
事实上，就连普通人都知道，倘若城市真的遭遇灭城危机，天擎会视情况出手，甚至该城市还可以向天擎申请支援。
但除非真的遇到不可力敌的因素。
比如像曙光市那样，接连遭到妖王和诡妖的袭击，否则…
几乎没有人会这么做！
一旦做了，就证明这所城市是废物，连面对势均力敌的妖和兽都打不过。
泱泱华夏，铮铮铁骨。
绝大多数人都不会愿意承认自己是废物！
这也算是天擎的一种养蛊方式。
说白了，老子可以最大限度保你安全。
至于能不能过上安稳的生活，就看你自己争不争气。
你也可以求我保护你，前提是…
你得先把自己的脸丢在地上踩上两脚。
“或许…你是对的。”
“天南市这几年来日渐没落，确实是我们这群老东西的错。”
“是我们过度害怕牺牲，忘记了四大天关上的血与火。”
沉默许久，王国栋面带苦色地抬起头，声音沙哑地说道。
作为市教育署署长，他拒绝唐友兵的提议，将学生的安全放在首位。
平心而论，他没有错。
甚至从长辈的角度来说，他做得很对。
可作为人族年轻一代的引领者之一，他的想法不仅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
四大天关上无时无刻不在发生战斗，他却想着如何保全自己管辖范围内的学生。
这难道不是一种自私？
退一万步来讲…
天南市的孩子就是孩子，那些在天关上厮杀、加入夜莺的年轻人，难道就不是孩子吗？
深吸一口气，王国栋的眼中满是不甘和自责：“是我错了…”
唐友兵的话很不好听，但却是不争的事实。
自己不至于连承认错误的勇气都没有。
“我们能理解您的想法。”
“如果没有尔等先辈的庇护，我们就算再有天赋…”
“也早就死在妖和兽的手中，更别说加入夜莺了。”
唐友兵说得很慢，很认真，仿佛是在进行神圣的宣誓：“但…”
“泱泱华夏，不能总靠您这些先辈撑着。”
“我们这代年轻人，也想站在四大天关之上，守护万家灯火平安。”
“就算现在天南市的年轻一代站在这里，我相信他们也会这样想！”
“我们…不怕牺牲，不怕流血，只怕在人族危机之时，自己没有半点作用。”
“请您…多给我们一点信心！”
挪开椅子，唐友兵缓缓起身，坚定地朝王国栋鞠了一躬。
小队的其他成员也紧随其后，起身鞠躬。
格外珍重。
王国栋笑了，笑得很开心：“好，就冲你们今天这番话，我信！”
“以后哪怕别人不相信你们，我都愿意信！”
“当丑话说在前头，如果学生没有任何翻盘的机会，我还是会出手。”
在这间狭小的会议室里，在朦胧的灯光下，王国栋和眼前友兵小队的七名成员，立下了彼此的约定。
也意味着，他相信天南市的学生们，不会输给任何人。
不知为何，王国栋原本那有些忧郁的心突然就畅快了起来，甚至恨不得骂上几句脏话来宣泄。
直到…
“王署长，你们这有没有下午茶？”
“我好像有点饿了…”
欧阳不惧幽幽说道，看向王国栋的目光充满了尊敬，仿佛在说您这么好的人，肯定不会拒绝我的要求吧？
“咳咳，有…”
“小李，去食堂准备下午茶！”
“就说…从我工资里扣！！！”
每说一句，王国栋的牙齿就多咬紧一分，磨得嘎嘎作响。
天知道他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才会犯抽同意欧阳不惧的下午茶…
那喝的是茶么，分明就是自己的血！！！
可不给吧…
自己刚才苦心营造的人设和气氛岂不是没了。
算了，自己装的13。
再怎么样也要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