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暗淡,黑暗吞噬了整个大地,万家灯火也变的稀稀点点。这样一幅安宁和乐的画,盖在蠢蠢欲动的火上面,终是要烧尽的。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他们带着不同欲望的火,指着同一个方向,抱着吞噬的决心,蓄势待发。
荀青时顶着不适感继续前行,这种撕扯灵魂的感觉曾经在梦里她经受过。只要见到云慕,一切疼痛就会消失,梦里是这样,现实也会是这样。
她这样想着,不知不觉间已经走了很远,脚下突然一软,她陷入了泥潭之中。
“他不在这。”
清幽的女声响起,荀青时四下寻找也没看见其他人的身影,忽然,她的视线停在了一尊佛像上。
佛像倒在泥泞中,慈善的面容已经被泥水浸泡一半。
“藏怀菩萨?”
“惭愧,我一介小仙怎敢当得起菩萨。”石佛像发出清幽的声音,平静又悲伤:“如果你想找云慕,你应该去玉京。”
“我是来找您的。”荀青时随手扯下一个正在将藏怀菩萨向泥塘里拉的鬼手说道:“我很好奇,您既然伤了云慕,为什么还要帮我。”
“我以为你是来找我帮忙的。”藏怀的语气里有些愧疚。
“一开始是。云慕在我耳边说的最后一个字是藏,我开始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后来我便想到云慕救荀岳时来过苍生苦海,便想来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然后我在御柳口中听说了您——藏怀菩萨。”
“直至现在我看见了这一切,我才知道延维不过也是个外壳。”荀青时看着破败的佛身,说道:“那天延维使用了大光相,不过那光相是黑的,看来世人常说的一念成佛一念成魔也不无道理。”
藏怀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声,荀青时眼前立即天旋地转,随即恢复了光明。她以为自己被送出了苍生苦海,可是下一秒一声呼唤否定了她的猜想法。
“紫光。”
荀青时低头,此时延维躺在自己怀里,那样子像是受了极重的伤。
荀青时想要身将人推开,嘴巴却发出哽咽的声音:“延维,你不会有事的,我来救你。”
“别白费力气了。”延维拉住她的手,深情地说道:“紫光,当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被你的善良所吸引,后来我们相伴斩妖除魔,度化苦恶,我常常在想要是能一直和你在一起就好了。”
荀青时明白了,原来自己是在经历这个紫光的过往。想着,一股锥心之痛传遍了四肢。
“紫光,如果还有来世,我还想与你相伴,不过这一世,你要好好走下去。”
延维的双眸里都是紫光的样子,他强撑着,只为了再多看她一眼,不过最终还是撑不住了。
紫光扶着延维的身体,感受着他渐渐凉下来的皮肤,内心充满了痛苦。她凝望着天空,眼中充满了绝望和无尽的哀伤,一行行泪水麻木地流淌着。她的心已经彻底破碎,再也无法找回曾经的完整,她无助地呐喊,却只能被冰冷的风声所淹没。
回忆抽离,荀青时再次回到了海底。
“你会感到疼痛吗?会吧,毕竟你那么爱云慕。”藏怀现在只是一身石像,所以荀青时看不出她的表情。
藏怀继续说道:“我本是藏怀的一抹身影,数万年间陪着她在这深海之中超度恶灵,后来她的灵力不稳,修为也在逐渐减退。她将最大的善意注入我的体内,而后投我入凡尘感化有缘之人,没有想到的是,我却遇到了她的情劫。”
“度化之路并不顺遂,但是我体内的悲悯,让我无怨无悔。后来我回到了苍生苦海,才得知我怀了鸿瑞。我动了不该动的恻隐之心,我想要去度化那些十恶不赦的灵魂好能换取延维早日往生,让鸿瑞也有父亲的疼爱,这个执念就扎根在心里,就算是归回藏怀的体内,也一直不能消弥。”
石像又向下沉了一些,新的鬼手已经长了起来,攀附着石像仿佛在等一场跌落神坛的好戏。
荀青时帮她扯掉鬼手,石像说了声谢谢,而后继续了她的话。
“藏怀真的去了苍生苦海的恶灵深渊,我才知道原来真的有度化不了的灵魂,他们好像是与生俱来的邪恶。藏怀被拉入泥潭又爬出,上万个日夜里竟然度化不了任何一个灵魂,他们没有敬畏,只觉得这是一场报复。他们想要冲破这里,去主宰世间万物,然后藏怀就彻底的毁灭了他们。”
“藏怀将我扔在了海底,便自己出去了,最后一次见她是将鸿瑞接了出去,后来关于她的事我就不知道了,只在新来的恶灵口中听说延维杀了云慕。”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荀青时没有任何立场去评说藏怀做的是错还是对。她拯救过不计其数的灵魂,也杀了善良平凡的人们。不过她敢肯定的是现在的藏怀不再是她了,甚至都有可能被恶灵侵入。
恶灵充斥着整个苍生苦海,海底的生机微弱的可怜,荀青时也明白了为何御柳镇压的如此费力。看着苦苦支撑的藏怀一影,或许她将全部的善意都留在了海底。
“紫光娘娘,鸿瑞长得很好,善良且勇敢。”
良久,石像发出了一声:“谢谢。”
而此时的鸿瑞和百令已经偷偷回到了玉京,现在的玉京已经不是人人向往的三福地了,人人自危,压抑且孤独。
两人分头行动,鸿瑞偷偷地潜到了普化天尊的居院。普化没有想到他想要与他的父亲延维抗衡,鸿瑞帮忙翻找典籍,身上逐渐亮起的帝王之辉。
百令回到了崇宁真君的易居,他找到了崇宁真君留在这里拂尘虔灵,走到院子中,小路上已经铺满了的落叶。
算一算还有时间,百令拿起了扫把,就像之前一样打扫着庭院。扫起最后一片落叶之时,一股强大又浓厚的灵力灌入百令体内,百令瞪大了眼睛,眼眶微红。
原来他期待向往的虚境,自己一直身在其中。
原来,崇宁真君一直都将他视作徒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