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云阳薄衣素裹在风里站了一个时辰,终于盼到李世民的马车从黑夜中行驶而来,他横抱着隋馆君下了马车,纤细的藕臂有气无力的勾着他的脖子。
李世民看着她湿掉的衣衫犯了难,齐元自觉转过身去,在他耳边小声提醒,“殿下,弄湿的衣服不换的话恐怕会生病。”
“就你聪明?难不成要本王亲自给她换?”
“为了馆君姑娘的名声,不,我是说为了殿下的名声,此举不妥。”
李世民逐渐被磨掉性子,不耐烦道:“大半夜我上哪找人给她换?!找你?”
齐元小声嘀咕,“属下没有这个福分。”随即指了指门外的人影。
宿醉醒来已是日上竿头,但今日的长安城异常冷清,家家户户门窗紧闭,薄雾萦绕,乌云笼罩整个长安城,寻常李世民已经在院子舞剑,今日也不见高云阳这个跟屁虫。
“馆君姑娘。”齐元先她一步关上了大门,神神秘秘的样子,“昨夜发生了命案,殿下一早就和徐少卿去查案了,特意吩咐了这几日都不要外出。”
隋馆君双目瞪得通圆,“命案?什么命案还需要李世民亲自去查?”
“这我也不清楚,听说是上次遇袭的竹林发现了两具尸体,死状极其惨烈,也不知何人所为?殿下一早就让我送云阳郡主进宫了。”
隋馆君又开始憋着坏,娇弱的扶着额头,掐着腔调道:“我突然有些头晕,许是没吃早膳,可以帮我把厨房里的粥端来一下吗?齐大哥?”
齐元果然上当,趁他离开,她蹑手蹑脚打开大门夺门而出,等发现时早已无影无踪。
大理寺。
走正门肯定是行不通,还没进去就先被送回去了,她绕墙找了一圈,终于在一个隐秘的角落发现了一只小黄狗,以她的经验,此处必有玄机,果然她一靠近那只狗就龇牙低吼警告她,隋馆君试图伸手示好,却引来一阵狂吠。正束手无策时摸到身上还有一个馕,她狠心掰了一半扔得远远地,趁机扒开杂草一头钻了进去,刚探出一个头就感觉眼前黑压压的,顺着黑色织金的布靴往上看,片刻的心如死灰后她卯足劲猛地往回钻,却被李世民的黑手死死拽住,进不去也出不来。
挣扎片刻终于脱身,她惹上一身尘土,衣服破破烂烂刮破好几个洞,徐梦泽小跑过来偏偏还明知故问,“这是怎么了?”隋馆君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埋了。
“你对钻狗洞当真是情有独钟,跑这儿来做什么?”
“查案啊!”
李世民反笑他,“你来查案难免会让人怀疑你是帮凶,这起案子非比寻常,麻烦除少卿派人把她送回太子府。”
隋馆君宁死不从,狡辩道:“自然是危险才更应该待在殿下身边,我保证不会给你添麻烦!如果不听招呼殿下就马上送我回去,这样行了吧?”
李世民勉为其难答应,隋馆君跟着进了存放尸体的房间,一股难闻的恶臭扑鼻而来,夹杂着浓重的血腥味,忤作揭开白布,呈现的两具尸体面容枯竭,手指发黑,尸体不过一两日,却已大面积萎缩。
“这哪是人干的!分明就像话本里写的被妖吸干了精气一样!”隋馆君离得远远地,牢牢扒着李世民的手。
众人只当她胡诌,当即询问忤作,得到的结论却和隋馆君的随口一说如出一辙。
“胡说,这世上哪有什么妖?”
隋馆君笑他糊涂,谈及乞巧节那晚惊现成百上千蝙蝠一事,李世民恍然大悟,隋馆君倍感欣慰拍了拍他的肩,他竟下一秒就把矛头对准了长梧。
“原来此事是他所为,走!随我去兰亭楼序抓人!” 李世民信誓旦旦就要去抓人,隋馆君厉声呵斥他,“长梧要真是凶手那日为何还要搭救于我?”
“就算不是他,可那日他使用的什么邪术你也看见了,此事定然与他有关联!”
“李世民 !他才不是什么妖怪!你站住!”
九幽魔界。
长梧只身入千里幻境,周遭戾气缠身, 竟残存一丝魔气,不等他反应过来,沉睡万年的魔界生灵开始攻击他,他以仙术击退,耳际传来幽灵般熟悉的声音。
“老朋友,好久不见。”
环顾四周并无一人,他坚信不疑道:“九玺,你果然没死!”
“神族玄女不也在人界?”
长梧不再多费口舌,凭空召出金色圣剑,飞身入千里沼泽,眼前的一切令他震惊,成百上千的凡人魂魄游际在暗无天日的沼泽,幽怨声不绝于耳。
“你竟枉杀这么多凡人!魂魄不入忘川遭受的痛苦远远超过生前!”
“生前我吸取他们的精元助我化形,死后用魂魄滋养本尊的神体,此等尊宠,那些凡人理应感激我!”
九玺还未化形,只见长梧手执金剑与魔气纠缠,争斗中他化作真身火凤,尚未恢复全部魔力的九玺并不是长梧的对手,他幻化成玄音的模样不再反抗,迟疑片刻的长梧反被偷袭重伤化为人形。
“长梧仙尊的元神定能助我早日化形。”
长梧心脉重创已无还手之力,九玺一步步吸取他的元神,隐约中竟人形可循,卜星及时出现,阻止了一切,带走了长梧。
九重天宫,诸仙合力施法救他,昏迷三日捡回了一条命……
“来来,把药喝了,这可是老君的仙丹。”卜星忙前忙后终于等到他醒来,长梧一口闷进肚子,推却了他的搀扶,仍有些虚弱无力。
“你怎么知道我在魔界?”
“我算出你有此一劫,还好及时赶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卜星见他心里掖着事 ,试探性问:“你该不会又要下界?虽然天君准了你自由出入凡界,但以你现在的身体也施展不出法力,去了也没用啊!”
长梧傲娇的皱了皱眉头,“没了法力我就无用了?我放心不下玄音。”
卜星撇撇嘴反问他:“你是放心不下玄音还是李世民?”
“……”
“我瞧着那人界太子对她不一般,所以浅浅卜了一卦。”一边说道着一边观察长梧脸上微妙的变化,“李世民此生确有一段情,但终是过往浮萍,至于那个人是不是玄音我就不知道了,长梧?长梧?!”放眼紫宸殿,空无一人……
案件一筹莫展,长梧也在关键时刻失踪,李世民派人封了兰亭楼序,连续蹲了几日后终于抓到了他,押入大理寺问审。
“不要说此事与你无关,偏偏那么巧你就失踪了。”
“此事与我无关,别的无话可说。”他坐得笔挺,不想多言二字。
李世民背过身去,说着无关痛痒的话,“行刑。”
只见他神情冷漠任其绑住四肢,狱辛拿起炉子中烧得滚烫的铁烙走向他,隋馆君高喊着住手,又试图解开锁链,长梧垂眸看她着急的样子,这一刻竟是欣喜的。
“解开!快点解开!”她小嘴噘得老高指使李世民,徐梦泽接收到信号吩咐狱卒打开了锁链,松绑后的长梧因旧伤未愈虚弱的靠在隋馆君肩上,隋馆君赶忙搀扶着他,黑脸质问李世民:“这就是大理寺审人?口口声声说他与此事有关,证据呢?!”
李世民一开始就没打算用刑,也不知为何他也认为此事并非长梧所为,不过是想借此事挫挫他的锐气,结果现在哑巴吃黄莲。
“还不去找大夫!”
李世民纵然不愿,但隋馆君已然误会于他,此时再不彰显自己的大度,岂不是更加突出了长梧的高尚。
心脉受损,凡人药物对他不过是微乎其微,隋馆君灵机一动惦记上李世民的天山雪莲,李世民被她盯得头皮发麻,转身离开。
“殿下!”
李世民生硬的停下脚步,料她不安好心。
“前些日子皇上御赐的雪莲还在吗?借我一用!”
“不在了,我吃了。”
隋馆君紧贴着他,两手抱住他的胳膊,娇嗔道:“求你了殿下,就借我用用嘛!”
李世民耳根子微红一步步被攻陷,平复情绪后反问她:“那你打算何时还?天山雪莲几百年才成熟,你是打算等我死了后烧给我?我可以给你,但不是为了救他。”
齐元快马加鞭取回雪莲,隋馆君寸步不离守在炉子旁,李世民将手里衣服随手一扔,正巧落在了她头上,“大理寺阴气重,小心着凉。”
她抖了抖手里的衣物,搭在肩上,明知李世民故意吓唬她,但难免不多想,他搬来一张凳子坐在隋馆君身旁,呆呆地望着沸腾冒烟的汤药。
“有心事?”隋馆君故意把脸凑近他,平素早就嫌弃得推开她了,但今日的深情对视反而让她害羞起来。
“本王问你一个问题,如果你喜欢上一个人,但你的出现或许会给他带来伤害,你还会不顾一切想要跟他在一起吗?”
“世间情爱唯有两情相悦才是最美好,如果你喜欢的人也喜欢你,说不定她愿意承受这份伤害呢?”
“那你愿意吗?”
话锋一转,隋馆君一时语塞,并未听出其中深意,李世民眼神闪躲调侃道:“想什么?我是说如果!”
她望向被乌云半遮半掩的圆月,嘴角不禁上扬,“也许我愿意。”
无山雪莲虽不及老君的仙丹,但也是至补之药,长梧很快就苏醒过来。正当众人为了近日的案子犯愁,他一身白衣步伐轻盈出现在众人面前,大病初愈的他病态中带着几分清冷厌世。
“呵!醒了?”
长梧转身朝着李世民微微鞠身,“多谢殿下慷慨相救。”
“你不用谢我,我也不是为了你。”在场之人无不听出话里有话,唯独她心大没往细了听。
“此事不必再查,凶手并非普通人。”
“什么意思?你也拿那套妖魔鬼怪来忽悠人?”
长梧自顾自掀开其中一具尸体,肉身竟无半点腐败,与几日前无异,“殿下心中已然有数,有些东西没见过但不能说没有,这两具尸体都是被吸去了精元,并非凡人所为。”
李世民双手环胸傲慢道:“你凭什么这么肯定?查案要的是证据!”
“信与不信,全凭殿下。”
“我信!我,我信你。” 隋馆君猛地惊坐起身,长梧对上她的视线柔得掐出水来,似有千言万语化作深情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