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云飞没有听到我的心声，而是吹了一口气，喝了几口茶，说：
“小子，你为什么要学艺，当阴阳先生呢？”
我说：“哎呀，这师父您老人家不是知道的嘛。”
孤云飞摇了摇头，那看起来没比我大两岁的脸上是极其含有的历经沧桑的感觉，身上的黑色的风衣直到腿部，风衣内里还依稀可以看到一个黑色的太极八卦。
看来这风衣是正穿就是耍帅黑风衣，反穿就是道袍啊，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是黑色的。
孤云飞摇了摇头之后，哈一声叹气，仿佛喝到的茶，是什么人间美味一般，他笑了笑，对着我说：
“小子，你当阴阳先生要做什么，不是由我来说出口的，而是由你来说出口的。”
我点了点头，下意识就要脱口而出，说当然是学来救夏雨澜啊，还要自救，这样我们俩就不用死了，说不准以后挣到钱，还可以飞去冰岛，生个足球队，天天踢球呢。
可是，话还未说出口的时候，我就觉得有什么东西堵住了我的喉咙，让我有些卡壳。
我要当阴阳先生，真的只是为了救夏雨澜吗？要是没有五弊三缺这种东西，我还会犹豫要不要学吗？
我大概会毫不犹豫地答应吧，毕竟，学会了道术之后，我就可以变得比同龄人拉风很多了，我可以说：
“噫！我会一点你们所有人都不会的东西诶！我是不是很厉害？！”
我大概是觉得，道术，是一种耍帅的技能吧，解决夏雨澜和我身上的生魂通体的诅咒，就只是顺便的事情，我更期待的，大约是解决完诅咒之后的耍帅！
那孤云飞本来就只能收有限的徒弟，他伏魔卫道，到处乱跑，家里都能摆上震着老妖的棺材。
这样的人，其实抛开他吊儿郎当的外表和这有耍帅嫌疑的衣服，其实是算得上高尚的。
那我呢？我让一个可以去处理人间疾苦，鬼怪妖魔的人，花时间来教我道术，就基本等于侵占了公共资源。
可我不用学来的道术去伏魔卫道，保卫他人，只是为了自保和耍帅，那合理吗？
当然，会有人说很合理，因为他们根本不会意识到，公共资源，是得让民众享受的。
而大部分人，都有着一种土匪逻辑，我把公共资源拿到手里，那是我的本事，那抢到的资源，就是我的了。
可这是不对的，唯有意识到这种行为是不对的时候，反腐才能彻底成功。
我啪地给自己一巴掌，心说想偏了，再想下去就得被和谐了。
我叹了口气，眼光重新看向孤云飞，说：
“我知道了，我目前阶段，学习道术，得用来自保，和救心爱的女人，这是我的私心。
以后，我会用这份本领，去保护其他人的。遇到灵异事件，我能帮则帮，这是我学道术要做下的承诺，这是对自己将要学到的一身本领的承诺。”
孤云飞听到我的话之后，和不远处的傅叔对视了一眼，我能从他们两个的眼神中看到笑意。
接着，孤云飞从傅叔那边收回目光，喝了一口茶，说：
“好茶，可惜，有些凉了。”
说着，孤云飞咳一声往茶杯里吐了一口痰，将杯子递过来给我，说：
“其实，学道术倒也不需要这么多承诺，那些都是旧时代的迂腐思想，我们作为新时代新青年，就应该好好学习新思想。
这样吧，你不喝下这杯茶，我可以容许你只在我这里学艺，我保证，可以解决你和夏雨澜身上的生魂通体的麻烦，你事后，爱做什么做什么。”
说到这里的时候，我已经接过了茶杯，孤云飞嘴角带着一丝戏谑，说：
“但是吧，要除魔卫道的本事嘛，需要学习的东西很多，太费时间了，我嫌麻烦，你得喝下我这杯口水茶，我才会教。”
说着，孤云飞就闭目养神，摇着太师椅就晃动起了身子，舒舒服服地感觉要睡着一样。
我打开杯盖，看到里面的一口黄色浓痰漂浮在茶杯之上，差点没恶心的yue过去，于是转头看向不远处的傅叔。
傅叔也摇了摇头，说：
“没事，年轻人，除魔卫道，本就是危险且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你没必要应承下这样为难自己的苦活，还要受这样的屈辱。”
我听到这句话，都想要放下茶杯，或者直接把茶杯摔烂了，心说凭什么？凭什么以后要我出力除魔卫道，捍卫正义，现在还要逼着我受这样的屈辱。
可就在我举起杯子的时候，我的脑海里，忽然想起了张丹丹的笑，想起张丹丹想对她男朋友郑宇说句我爱你。
我的手指情不自禁地就摸向了，口袋里那一颗手感在玻璃和塑料之间的女鬼泪。
我也想起了刑副队长在电话里说他想见他媳妇的哭腔，和不断点燃的打火机的声音。
于是我狠狠心，咬咬牙，闭上眼睛，打开杯盖，就打算来一个一口闷，尽量不碰到那口痰把它吞下去。
谁知我一仰头，杯子就被一个鸡毛掸子打飞了出去，落在茶几上，居然半点不碎，而刚刚像是闭上眼睛睡觉的孤云飞也坐了起来，笑意盈盈的说：
“你小子，还不错，算我没看走眼，跪下来，磕三个头，再给你祖师爷上三炷香，我就算是你师父了。”
我有些发蒙，眼睛也看向了不远处的傅叔，发现他也笑着对我点了点头，我不知怎么地，就感觉被耍了，眼角就流下了两行泪。
少年人嘛，特别是十六岁，那是自尊心最强的时候，让我这样短时间内放下自尊又捡起自尊的，确实让那时候十六岁的我，心里有些承受不住。
所幸，我还是坚持住了。
我甩了甩眼角的泪，上去拿了三炷香，而孤云飞就站在我旁边，手拿三炷香，香头向下，随后立即翻起，香头就全部点燃了。
他将三支香插在香炉上，对着祖师爷画像拜了三拜，说：
“爷爷，我收徒了。”
我有样学样，翻了一下香，却没见它燃起来，逗得一旁的傅叔都笑了出来，随手从兜里抓出一个打火机，丢给我，说：
“用这个吧，孩子，那一招你还得学呢。”
我嗯了一声，笑了笑，就咔嚓一声打响了打火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