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皎月静静听着外头的声音,确定林芙蕖将西宁侯夫人稳住后。
放心在空间里继续待着。
良久,麻药的作用逐渐退去,宋琰醒了。
手术台上,他睁开眼睛却看不清楚周遭环境,眼睛依旧被蒙着一层眼纱。
空气中弥漫着无处不在的消毒水气息。
他不知道是何种气味。
只觉得鼻腔内闻到的气味刺鼻。
手指微微动了动,嘶哑的声音试探性响起,“祁夫人?”
“你还在吗?”
云皎月听见声音,拖着有些疲惫的身体,从凳子上站起来。
没继续休息。
轻浅应道,“我在的。”
宋琰呼吸沉沉,听到声音后,没有立即再说话。
蒙蔽双眼时,他身体的其他感官敏锐起来。
听见云皎月往他所在的地方走了几步,隔着薄薄眼纱,他隐约能看见室内有光。
而云皎月正背对着白炽光,俯身看着他。
视线里模糊的人影闪过,宋琰启唇,“祁夫人,手法复位顺利吗?”
云皎月伸手给他诊脉。
避重就轻道,“从结果上看,算是顺利。”
没过多提过程,照例进行医嘱,“手法复位前,我曾预估你拄拐下地的时间。”
“现在时间有变,大约一个半月后,你才能扶着双拐下地。”
“另外我之前在书房给你写了一些复位后,生活上所需要注意的细节。”
“等你离开学士府,我会将纸张交给你。”
今天在学士府发生的事情太多,云皎月静下心,想严谨些,去思考有无漏掉的医嘱。
半晌,手术室寂静无声。
她抬手有节奏地,不断轻轻去扣自己的额头。
边想边说,“还有,接下来的三个时辰内,你得去枕平卧,膝下垫软枕。”
“三个时辰后,你才能离开学士府。”
“另外,等你恢复腿部知觉后,可以开始进行脚趾、踝关节的活动。”
“卧床休息的时候,股四头肌收缩的动作也可以提上日程。”
为了避免她说一大堆,对方还没搞清楚股四头肌是哪里。
特地指了指,“股四头肌,就是在你大腿前侧这个位置。”
宋琰一一记下云皎月说的话。
只要复位顺利,拄拐下地的时间就算迟半个月,也无妨。
“祁夫人,多……”
低沉嗓音没说完话。
宋琰的眉心顿时微蹙,垂下的手拂过大腿前侧,下意识放置腹前,居然发现手心底下隔着衣料的裤子……
绳结系法变了?
他打的绳结是平结,而他此刻手心下的绳结,像是蝴蝶结!
宋琰如鲠在喉,陡然间声音卡顿。
抿了抿唇,继续说还没说完整的话。
这次很顺利地落下两字,“多谢。”
云皎月注意到对方尴尬的情绪变化。
本来想略过姜王妃闯入学士府这件事情,让侯府的人自己转述。
可这会儿,对着这种男女之防甚是在意的古人。
不解释又担忧对方有心理负担。
找了个半真半假,不怕人查的理由,“宋小侯爷可还记得我府上的管事李虎?”
“李虎家有从医经验,他手虽然生,但是亲眼看过的从医例子有许多。”
“一个时辰前,姜王妃闯入学士府,打断了手法复位,所以复位出了些问题。”
编造道,“李虎用了他家里只传后人的医术,在你腿上划了一刀。”
不紧不慢陈述的口吻,企图加深对方的信赖。
诚笃,“只是具体的法子我也不知。”
“好在治腿的法子殊途同归,复位成功了。”
言外之意,就是当时她不在场,并没有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宋琰沉吟片刻,唇角微不可察抽搐几下。
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
口干舌燥咽了口唾沫,连带着喉结都上下滚动。
手心有些发烫,“祁夫人,既然复位成功了,那我能把眼纱拿下了吗?”
“现在还不行。”
云皎月倏地出声,制止住对方即将要去扯眼纱的动作。
她拢眉,暗想不能那么快将宋琰送出空间。
一旦送出,西宁侯夫人听见客房里的动静,必定会进屋子。
可她还得趁着时间,把她要做的事情做完。
义正词严,“你答应过我,会完成我提出的三个要求。”
“李虎是我府中的人,他救下你,也算我完成了治疗腿疾的诺言。”
宋琰扯眼纱的右手顿住。
颔首示意,认可道,“自然。”
“宋小侯爷,只要你能不糟蹋身体,按照我之前给你的方子调养。”
“你的双腿就不会有大碍。”
“因此,我希望你能践行承诺,做完最后一个要求。”
宋琰声线清晰恰似积雪融化,现出皑皑白雪下冒出的青绿草尖。
微启薄唇,“是什么要求?”
云皎月眸色晦暗,和祁长瑾几乎日夜相处的这几月,她早已习惯男人的存在。
心脏位置泛起还能控制的酸楚。
用天生的理智碾碎早该击溃风化成微末风尘的不舍,凉薄渐渐融入全身血液。
祁长瑾不在京都,这是她想结束这段夫妻关系,最好的准备时期。
云皎月双眸冰冷凝结,清冽的声音根本不带情感。
眉眼间只余坚定,“等我夫君回来,请宋小侯爷……务必逼迫他和我和离。”
宋琰眼底是遮掩不住的讶然,“和离?”
“对。”
脸上神情纠结起来,“以何种方式逼迫和离?”
云皎月揉了揉眉心,“只要不伤害他的身体,不算计他,无论方式。”
宋琰沉思良久,始终拿不准云皎月的心思,“祁夫人,冒昧问一句,你为何会突然想和离?”
“今后,你有什么打算?”
云皎月双手搭在手术台边缘,目光扫向宋琰。
纠正道,“宋小侯爷,女子想和离不是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
“你不必用这种哀惋亦或者是可怜的口吻来关心我,哪怕是好意,我也不需要。”
替祁长瑾解释,“我夫君是个很好的男子,待我也特别好。”
“他才智过人,为了祁家,他有力争上游之心。只是我有我的志向,我想治病救人,我想经商做生意。”
“我不愿意将我余生的几十年全耗在京都,只为了追求所谓的权势地位,就无休无止地和人斗智斗勇。”
敛下神色,字字清晰强调道,“人各有志,总之……”
“和离是我的问题,和他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