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士府。
云皎月带卫释一道从后门进入,两人坐着吃了顿晚点的午膳。
吃完饭,在内院找了一圈,没找到祁长瑾。
“夫人,大人去帝师府了。”
程二在内院监工家仆种植红枫,美化内院。
发觉云皎月将书房卧房园子都逛了遍,怀疑她是在找祁长瑾。
特地上前提了一嘴。
云皎月若有所思,开口道,“那你去请他回来,就说我有要事要见他。”
程二点头哈腰,“好。”
忙不迭跑去办事。
云皎月在抄手廊上算着时间,京都城门,申时三刻就会关闭。
现在是未时,要是想在城门关闭前送卫释离开,得抓紧安排行程,否则去青州一事可能会节外生枝被拦截。
让人将在外院的李虎叫进书房。
李虎听到云皎月召唤,慌里慌张跑过偌大的水磨方砖铺设。
气喘吁吁进了书房,“夫人,你找我?”
云皎月淡声应着,有条不紊分发任务。
“你去秘密安排一艘去外地进货的商船,日落前带着我弟弟卫释去趟青州。”
“哎,好。”李虎用袖子擦汗,听得云里雾里。
哪来的弟弟?
反应过来后,才明白!
云皎月这是收了姜王府的男宠当义弟!?
瞪大眼睛,不由感慨,有些人就是命里注定带有富贵。
才刚当了男宠没多久,居然就得到了自家女主人的赏识。
识趣笑喊,“释少爷。”
云皎月身旁的烟景也恭敬喊了一声。
云皎月坐在书桌前,对两人对卫释毕恭毕敬的态度很满意。
继续吩咐,“去青州的这一路,你务必照顾好卫释。”
“他的衣食住行,你都要上心。”
李虎连声应下,“夫人放心,我一定无微不至照顾释少爷!”
李虎不敢小瞧卫释,他知道在青州时,云皎月和娘家的亲弟弟关系不好。
按照他们大齐国人的思想,女子出嫁后,会依仗娘家,提高在夫家的地位。
他知道云皎月向来有自己的主意,现在收义弟……
这是准备扶持卫释,留待以后大用?
细细揣摩后,下定决心小心伺候着卫释。
云皎月不知道李虎的心理活动。
她俯身拿毛笔在纸张上写药方,将治疗脑震荡后遗症的方子写下。
“紫石英、灵磁石、谷芽、麦芽各三钱;菟丝子、枸杞子、山药、茯苓、党参各一钱半。”
把李虎叫到自己身边。
吹了吹纸张,等墨迹干了以后,递过去。
“百药村正往各大药铺送药材,一炷香后,你再去药铺买药。”
这样应当能抓齐药方上的药。
李虎接过药方,“这药,是给释少爷喝的吗?”
云皎月颔首,顺道说了一遍用法,加深李虎的印象。
“你记得将紫石英和灵磁石先煎煮一炷香的时间。”
“再加入剩下的药材煎煮。每日煮一剂,早晚温服。”
脑震荡后遗症,属于上盛下虚范畴。
所谓上盛,就是有头痛耳鸣、眩晕昏厥之类的症状,而下虚则是肝肾不足等症。
要想治好,就得调理脾胃,重镇固下以治本,轻扬清上以治标。
紫石英、灵磁石有重镇潜阳的效果。
菟丝子、枸杞子则能滋补肝肾,党参茯苓山药谷麦芽等物,能健脾和中,升清降浊。
卫释被劈一掌,脑损伤属于轻度。
这样的药方,他约莫喝上半个月,就能治愈。
侧身去看身旁的烟景,“你现在去我三婶娘家,问她借几套文朗常穿的衣裳。”
“打包好后,到时候再连同药材,让李虎一块带走。”
学士府没有人和卫释差不多身量,祁长瑾的衣裳,卫释穿不了。
只能先去柳韵秀那里,借几套衣裳便于更换。
李虎不太明白,“夫人,我和释少爷走水路去青州,船只每隔一日就会停船靠岸。”
“何不出城后,去底下州县购买衣裳?何必去麻烦三房夫人?”
以为他这次和卫释去青州,意在开解卫释失足,游山玩水。
云皎月捏了捏眉心,郑重其事,“不能去买衣裳。”
没说具体的事情,只道,“离京都太近的地方,商船绝对不能停!”
“这几日,你们都先辛苦些。最好能一路驶往青州,不要泄露自己的行踪。”
“要是船老大问起,就威逼利诱砸银子,让人管好自己的嘴!”
李虎后背僵直,万般警戒打起精神。
意识到这次青州之行,兹事体大,不能出任何问题。
抱拳领命,“是!”
李虎和烟景各自离开书房后,卫释不太自在,坐在待客的太师椅上。
他当过官宦人家的少爷,只是后来姐姐外嫁,哥哥被砍首,他就再无依靠。
发自内心称呼云皎月为姐姐,并非想要攀附。
抿唇道,“姐姐不用对我这么好,衣裳一身我够穿了,煮药我也能自己煮。”
在牢里,他一身囚服不曾换过。
身上头发上长满虱子,生生改掉了娇贵的洁癖。
云皎月敛下怜惜情绪,顾及少年自尊心。
大大方方道,“你把我当姐姐,那就要接受我待你的真心。”
“你放心,过去半年那种日子。哪怕一天,我都不会再让你过。”
那些朝不保夕,偷盗行窃,沦为玩物,践踏尊严的日子。
彻底过去了。
卫释短了一截的麻布衣袖,露出几寸手腕。
双拳藏在身侧紧握,良久,紧绷嘴角终于舒展扯出笑意。
……
祁长瑾回府后写了引荐信,云皎月往卫释手里塞了几张银票,还有碎银。
男人知道云皎月收下卫释当义弟后,并没有任何意见。
于公,有了姐弟之名。
宋小侯爷知道后,肯定会对学士府和帝师府更加感激。
于私,卫释这少年实在可怜。
身为娈童非他所愿,力所能及帮扶一把,即使未来搏不出好前程,一改颓废总是好的。
“姐夫。”卫释有礼貌叫了一声。
祁长瑾愣神,嘴角微微扬起。
有长辈的模样,“去青州一路小心,要是遇到什么难事,大可以写信来京都。”
卫释没料到这个姐夫会这么平易近人。
他在姜王府,听姜世子提及过,祁长瑾在望沧楼大杀特杀,一夜间让不少拱卫司人血流成河。
传言中这样手起刀落杀人不眨眼的男子,如今正如秋日般温煦关心他。
反差感在心中加深不少好感。
不由深思……
其实,对比在百药村时,不顾女子意愿,胁迫云皎月私下一叙的武定侯。
不得不说,做姐夫,他更偏向祁长瑾。
两人没有亲自送卫释去渡口,将人送到后门。
云皎月目送李虎偷摸着带卫释离开学士府。
直到视线里人影淡去。
才重重叹了口气,转过身,“好了,咱们进府去吧。”
抬手去拍祁长瑾肩膀,“只要卫释能顺利离开京都,这回药材短缺的事情,就算彻底处理好了。”
云皎月只希望接下来,她能过些安生日子。
这样,她就能将做注射液的事情,提上日程。
闲话家常,随口提及,“咱们府上大门的迎门处,照壁有些破损。”
“上回义姐来,还提到它碍于宴客,有损学士府颜面。”
“这回咱们做个新照壁!不如你画幅花卉松竹图案?到时候我好请人照着做。”
祁长瑾长身玉立,没走两步,蓦地拉住云皎月衣袖。
两人对望,驻足游廊。
他清隽俊逸的容颜不辨内心喜怒,克制着体内翻涌的情愫。
云皎月眉眼弯弯,“怎么了?”
“听说,武定侯想让你和离,嫁给他?”
云皎月:“……”
短暂陷入沉默。
云皎月瞳孔不可避免震了震。
“不是,你这是从哪里听来的?”
如果她没记错,她和陆乾到树林的时候,聂韬已经走了!
林子里也没其他人。
所以……
祁长瑾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正在百思不得其解,甚至怀疑男人开了天眼,有上帝视角时。
男人低哑的声音,没好气响起:
“武定侯亲自跑到帝师府,当我面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