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侩奸宄?
百药村村长黝黑脸庞很是难堪,接受不了自己被十七八岁的女人家家教训。
他撑着黄泥地,爬起来。
维护自己一村之长的颜面,满脸怒意,“你住口!”
“我最厌恶你们这种读了几本书,就自诩高贵的贬低我们这些平民!”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做买卖讲究的就是你情我愿!既然要做买卖,要沾铜臭,又何必在这里拿圣人的标准要求人?”
村长声音震耳欲聋,嘶吼着辩驳,“做买卖,谁给的价高,就卖给谁!”
“有什么不对?”
胸膛气得上下起伏,执拗,肺部要撑炸。
人群中,有人听见云皎月和他们村长争执的内容。
想当然地附和,“我们的药材能卖出好价钱,这样家家户户都能三天两头吃鸡宰鸭了。”
“我们想过好日子有什么错?”
“对,我觉得没错。”
“我也觉得没错……”
云皎月清浅眸子溢出薄薄的薄凉,好似流光星辰被夜幕乌云遮掩。
她直挺着脊背,绯色衣角被风吹起摇曳。
“既然村子里的人,丝毫没有意识到哪里有错。”
“那就按律法办吧。”
云皎月心底升起怒意,手臂线条紧绷。
决定快刀斩乱麻。
她转身望向帝师府的侍卫。
知道事情没解决,揍了人的聂韬根本出不了百药村。
侍卫们接收到云皎月眼神的信息。
双手抱拳,毕恭毕敬,“二小姐,有什么吩咐?”
云皎月神色淡漠冷静,“抽几个人,去帝师府调人。”
“把今日动手的药农,全抓起来送官!”
“那……送官的由头是什么?”侍卫们踌躇半晌。
试探道,“是村民以下犯上,企图围杀聂大哥和武定侯吗?”
说话的侍卫蹙眉。
深知帝师府和百药村起冲突的事情,不能闹大。
因为无论聂韬动手的原因是什么。
他身为官员,再怎么也不能揍姜王府的人。
一旦冲突的消息传开,司礼监和姜王府会立刻拧成一根绳子!
届时,群臣参奏,添油加醋。
身为帝师左膀右臂的聂韬,轻则革职,重则下狱。
云皎月敛下莫测的神情。
摇头吐出一句,“不,是以商业诈骗的由头送官。”
“诈骗?”
“对,百药村售卖药材,必定和各大药铺签订了长期供货的契约文书。”
“这次,谈好的药材没有送到药铺,若真没货就罢了。”
话锋一转,嘲弄凝视着村民。
不怒自威,“可货源充足,他们单方面撕毁契约、将药材卖给他人!”
“这就是诈骗!”
“大齐律疏议规定,诈骗,情节严重者,当杖杀和弃市!”
所谓杖杀弃市,就是要将人犯,拖到闹市里,活活乱棍打死!
村民们他们虎躯一震。
从前闹市有人被杖杀,他们闲着乐呵去看热闹。
那场面,残酷血腥!被杖杀者,浑身皮开肉绽没有一处好地方,且会口鼻出血而亡。
下意识手脚发麻!
僵握着农具,冲到云皎月面前。
难以置信,争论,“杖杀和弃市?这从何说起?”
“我们这些药农,就算单方面撕毁供货契约!”
“可按道理说,我们也只需要给药铺银钱,赔钱就能私了啊!”
云皎月微抬着下巴,双手端放在小腹前,矜贵端庄。
轻蔑提点,“供药是民生大事、国家大事!”
“你们有药却不给药铺供货,乍看只是商业纠纷。”
“可实际上,你们直接导致了京都病人无药可买的事实!”
“倘若药材断货期间,有人病情严重,出现人命,你们自己说说,难道不算诈骗情节严重?”
京都民众十余万,没有药物供给。
绝对,会有重疾病人不治身亡。
反问道,“若诈骗情节算严重,那怎么就不能判你们在闹市里被乱棍打死?”
一番话下去。
村民哑口无言,陡然间如芒在背。
脊背挺不直,耷拉着肩膀,难以接受自己要被判刑!
与此同时,帝师府的侍卫们血液沸腾。
好几个人发觉,他们在百药村的情势彻底了发生变化,占据主动权。
兴奋地争抢,要回去搬救兵!
心情大好,“二小姐稍等片刻,我们这就回去调人!”
笑着问道,“调三十个侍卫够不够?”
“要是不够,我们就从大理寺借人,保管能借他个百八十人!”
云皎月答话,“够了。”
百药村村长看帝师府的人要走,忍着腰背被摔后的伤痛。
忍着剧痛一瘸一拐走到人面前,“我说你这贵人,张口闭口杖杀弃市,也太歹毒了些!”
自诩还有筹码在手,“今日,我话就放在这里!”
想跟云皎月博弈,“你们要是不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即使我们要被抓到官府,我们也要把事情闹大!我保证,百药村众人,一定会告诉京都所有人!”
指着聂韬,“告诉他们,这位聂韬聂大人打了姜王府的人!”
“连我们村子里的三岁孩子都知道,姜王府和帝师府关系很恶劣!难道,你们就不怕他被问罪?”
云皎月水润薄唇泛着光泽,扯了扯笑容。
她自然怕聂韬被问罪。
怕有心之人,会夸大其词给人安上罪名。
但她并没有暴露内心的情绪。
和人对峙时,愈发平静,好笑道,“你这村长也是真蠢。”
村长怔住,“什么?”
云皎月轻嗤,唇角勾起瘆人的笑意。
“你要和我斗狠,我根本不怕你。”
打开天窗说亮话,“我拿商业诈骗压你们,是给你们的家人孩子留了条生路!”
“要是你们不珍惜这条生路,打定主意要把事情闹大,要拉着妻子孩子陪葬!”
“那大不了,我们就同归于尽。”
顿了顿,一板一眼说,“天子犯法,从不与庶民同罪。官员犯错,代价也绝不会比平民百姓要重!”
“你大可以把聂韬揍人的事情,嚷嚷得人尽皆知!除非你想要百药村全村陪葬!”
围杀官员,有份的村民当凌迟处死,近亲同罪!
她大齐律不是白读的!
村长额头皱出三条深深的川字纹。
他不想坐牢,不想被乱棍打死,更不想被砍头!
想到自己会惨死的情形,腿脚忍不住发抖!
他倏地跪在地上,跪下去的刹那,在场的村民也都跟着跪下。
村长彻底将自己的颜面抛之脑后。
他平常还以村子里有名望的掌舵人自居,村长村长,听着在村子里厉害。
可和官员比,他命能没的不要太轻而易举!
村长后背和脸汗如雨下。
彻底颓废,认输,“我……我错了。”
“这位贵人,我不该和你斗嘴斗狠。我也不该撕毁契约,不该不给药铺供货。”
一把鼻涕一把泪,扑到云皎月脚畔。
想抱紧对方大腿求饶!
祈求,“我们这村子,一家三五口,足足有上千人!我们不想死,都想活命!”
云皎月下意识后退一步,没说话。
想活命,就得有想活命的态度!
眼里杀意肆虐,静等在场所有村民,心理防线的全面崩溃!
很快,村民们认清局势。
求饶声瞬间铺天盖地!涌到所有人耳朵里!
“贵人,我们知道错了,我们都想活命!”
“请你放过我们,宽恕我们!”
“以后我们再也不敢不守契约,一定说到做到!”
“求你高抬贵手!”
云皎月冰凉视线洞穿人心,凝视着跪在地上数不胜数的村民。
从她进村子到现在。
这群没有底线,只以利益为重的村民,终于开始有了人样,有所畏惧。
宽袖遮挡着的手臂,双手握出的沙包大拳头逐渐舒展。
确定这次的斗狠博弈,她已胜了。
“如果你们真想活命,那我就给你们一次机会!”
云皎月容颜厉色依旧,“在太阳落山前,把药材都给我送到各大药铺!”
“就算送不完,也得给我送到城门关闭前!”
“另外,三日之内,务必恢复全城的药材供给!”
以村长为首的人,接二连三进行思想斗争。
和活命相比,得罪姜王府买主,就显得再划算不过。
可姜王府……
哪里是那么好得罪的?
内心挣扎,“我们愿意恢复药材供给。”
“只是,只靠我们百药村,根本无法恢复全城药材供给。”
京郊有五个村子,靠卖药为生。
这次姜王府的买主,是先行运走了其他四个村子的药。
再来的百药村收药材。
也是他们村子运气不好,交药材的时候,竟然被帝师府给撞上了!
服软寻求依靠,“我们会将分内之事做好,履行契约内容。”
“还希望,帝师府能护下我们百药村。不要让姜王府因为药材的事情,迁怒我们这些村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