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诀在画像上?”
姜世子妃睁着明眸,茫然凝视着那幅慵懒半倚在贵妃榻上的画像。
兴致大增,走近几步端详,“这话是什么意思?”
云皎月抬起素手,纤细修长的手指轻轻抚摸着画卷上平整的画纸。
染着蔻丹的指甲划过纸张,在藏品室里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妻子讨好夫婿,方法数不胜数。”
“但最有效的方法,一定莫过于内外兼修、投其所好。”
云皎月声音清冽,背对着门口方向。
丝毫不知道此刻祁长瑾和宋琰出现在了藏品室外头。
祁长瑾入鬓剑眉微挑,细细聆听。
他墨玉般的瞳孔似凝结住,一动不动,好奇女人会说什么。
实际上,女人从来没有讨好过他。
他也不需要被讨好,他对云皎月好就够了。
云皎月不知道当事人已经出现,装出经验十足的样子。
睁着眼睛说瞎话,“世子妃知道,为什么我家夫君只有我一个女人么?”
“为何?”
云皎月总结道,“因为大多男子对待妻子的期望,总是既要又要。”
姜世子妃深锁着眉头,“怎么说?”
“他们喜欢尽可能完美,用处还多的女子。”
“既要妻子对外端庄大方,能独当一面。又要妻子对自己娇俏可人,能够伏低讨好。”
云皎月缓缓揭开姜世子妃盖在内心伤口处的纱布。
在人伤口上,恰如无意地戳了戳。
姜世子妃拢眉,不太高兴,转身往博古架一侧的座椅方向走去。
在她看来,她本可以端庄大方的会客!
本可以独当一面,以世子妃的身份,为姜王府拉拢交好的官员女眷!
可现在,她的祖父成了窃取官银的大奸臣!
除了云皎月私下会主动邀请她赴宴,根本没人愿意和她来往。
连她的婆母姜王妃,也不肯带她去交好的女眷府邸露面。
至于娇俏可人?伏低讨好?
她都给夫君塞娈童了?难道还不够讨好?
“世子妃,你在姜王府的地位,取决于你夫君对你的宠爱。”
“一时不能会客,没什么大不了。等官银丢失的案子过去,世人只会记得你是世子妃,而不会记得你是韩家的女儿。”
云皎月抛出橄榄枝,雪中送炭,“要是世子妃愿意,或许我们可以时常来往。”
“另外,塞娈童并不是固宠的长久之计。塞娈童,只会让姜世子觉得你听话乖巧,而不会觉得你是他可宠爱的妻子。”
姜世子妃垂下眼睫,搭在红木扶手上的两只手,不由握紧。
她凝视着云皎月的眼神,渐渐带有感激的神色。
整个京都,没有人肯开解她。
只有云皎月……
这次,不管对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她都感激今日的宴请。
因为她,需要云皎月。
目光凝住,诚恳问道,“那我怎样,才可以拥有我夫君对我的宠爱?”
云皎月取下画卷,将画摊在桌子上,指着画里祁长瑾情人眼里出西施的作品。
“世子妃看看,这画怎么样?”
“活灵活现,妙至毫巅。”
云皎月叹了口气,“我不是说画功,我说的是,画里我的妆容如何?”
姜世子妃注视着画纸,刚开始还不明白云皎月所说的伏低讨好是什么意思。
看着看着,眸子恰如潋滟春光明亮。
画里的云皎月,让她想起了一句诗,落花同泪脸,初月似愁眉。
容颜上那道细而曲折的眉毛,愁容令人揪着心疼。
眼睑处抹了薄粉,乍看像是有泪痕。
连堕马髻都是散在了一侧。
这种种欲泣不泣楚楚可怜的样子,别说是男子,就是她这个女子,都会心生可怜,想要去帮扶一把。
有点悟了,“大多男子,无论自己有没有身份地位,遇到可怜好看又听话的女子,只要有余力,都会认为自己的形象足够伟岸,会想着庇护这个寻求自己帮助的女子。”
“所以……如果我私下能让夫君心生怜惜之意,让他想着我,就能固宠?”
云皎月颔首,这个姜世子妃果然一点就通。
说白了,这就是绿茶屡试不爽,能轻而易举攻略男子的原因。
既乖巧可人,又好看可怜。
招数虽说上不了台面,但不可否认,很有效。
更进一步解析,“只让人心生怜惜,还不够,这最多只能固一半的宠。”
“世子妃,你知道世人为何赞咏梅花?”
猜测,“因为梅花,能在百花开放之前绽开?”
云皎月摇首,“不止如此。更因为它能在大雪积了一层又一层的凛冬,也能花容艳丽的出现。”
润物无声地洗脑,“在夫君面前,故意让他怜惜,这是情趣,并不难。”
“难的是,如何赢得他的敬重。一个男人,只有尊重尊敬你,才会长久地爱你。”
云皎月不爱和人讨论,要怎么讨好男子。
可惜,这就是能和姜世子妃拉近距离的绝佳话题。
在封建父权社会,上到法律的规章,下到民间风土人情,都将女子圈入了一个女子并无独立人格的怪圈。
大多人都在给女子洗脑,洗脑女子就是菟丝子,要求人家必须依附男子而活。
事实上,姜世子妃如今的确要依附姜寻而活。
“我明白了。”
姜世子妃侧目,脸庞情绪如同乌云退散刹那的乍现天光。
咬着下唇,眉心不再折着,由衷道谢,“多谢。”
“我会试着先让世子怜惜我,再敬重我。”
“今日讨教,我受益匪浅。要是以后有机会,我会报答你。”
云皎月双手背过身去,注视着她。
心虚地握出小沙包大的拳头。
笑道,“你我各取所需,我不用你报答。”
这会儿,门外的祁长瑾忽而叩了叩门。
他身前是坐在轮椅上的宋琰。
李敬之不在。
云皎月不知道男人听到了多少。
总之,她只是嘴上功夫强,并没有讨好的实战经验。
要是祁长瑾想让她故作可怜,玩些什么情趣,她可做不到!
祁长瑾将木质握把往下按,借力将车轮抬起一些高度。
越过低矮门槛后,轻声,“世子妃见谅,打扰你们闲聊了。”
姜世子妃微笑点头,“不打扰。”
“是我的不是,拖着皎月陪我多说了几句话。”
不觉变换了称呼。
握住云皎月手腕,亲近道,“我出嫁前,家里人都喊我拾棠。”
“你也可以这么喊我。”
云皎月澄澈双眸微怔,察觉对方的赤诚,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
看时间差不多了,“长瑾,外头人都到了吗?”
祁长瑾低喑应声,“都到了,不过敬之有事,早早回了侯府。”
若有所思扫过姜世子妃。
提了一句,“另外,文安公主也来了。刚刚还说要见世子妃。”
云皎月暗暗吃惊。
她没给文安公主发请帖。
文安公主的公公,南城兵马司段副指挥使是宁顾行的手下。
宁顾行和姜寻又关系非凡。
看样子,这是来给姜世子妃做伴撑场面的?
姜世子妃毫不掩饰,“我来学士府之前,知会过文安公主。”
云皎月对此表示理解,她今天请的客人,和姜王府大多都不对付。
人家找个能说得上话的贵人作陪,也不奇怪。
姜世子妃有眼力劲,祁长瑾都将宋琰带来内院,估摸着是为了求医。
也不打扰,主动先走,“皎月,我先去找文安公主。”
“我们稍后再见。”
云皎月正有此意,“拾棠,那这包好的净瓶,也让婢女一并带出去吧。”
带走古董瓶子,屋子里只剩下四人。
烟景识趣退出屋子。
宋琰扫了眼桌子上的画卷,唇角不乏讥诮之意。
眼底轻视感溢出,不再让祁长瑾给他推轮椅。
自己转动车轮,往云皎月面前移动,“我来求医了。”
云皎月饶有兴致看着这个傲慢来求医的病患。
她卷起画作,眼皮都不抬一下。
“宋小侯爷,这就是你求医的态度?”
“我不是说过,在我医治你之前,你得向我赔礼道歉,再求着我救你?”
宋琰坐在金丝软垫上,虽然站不起来,但是脊背直挺。
傲慢又高贵,嘲弄,“大齐国人尽皆知,帝师府正在彻查官银丢失案。”
“你连主谋甄家甄广泉的孙女,如今的姜世子妃都肯交好!足以证明你没有脊梁,不分是非。”
“就你这样的女子,凭什么要我赔礼道歉?你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