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行东家眼珠子骨碌一转,“我说小娘子,你要买宅子,你就乖乖地等!”
“要是不买,就赶紧滚蛋,别碍着爷们我的眼!”
唯恐外人不知道自己牙行的厉害。
得意开口,“我们牙行,是整个京都最大的牙行!”
“只要我们牙行不做你的生意,其他牙行也不会和你打交道!”
云皎月等待的耐性彻底消耗完全!
神情骤冷,僵硬扯出笑意。
退了一步,狐疑反问,“那我等五天,五天后,你确定能带我看宅院?”
东家翟大看云皎月气焰低了大半,讥诮闷哼了声。
打量着那张白皙小脸下强压下的怒意。
热衷欺软的兴趣,得到极大满足。
哈哈大笑起来,爽快落下两字,“不能。”
“不过我若是不让人带你看宅院,你又能如何?”
以为遇上软柿子。
咧着大嘴,露出镶金的牙,“全京都的房源,大半都在我翟大牙行的手里!”
“你要是诚心想买,等什么时候我心情好了,自然会让人带你去看!”
“要是我心情一直不好,你又等不及……”
“那你就去住破桥破庙!哪怕露宿街头都行,反正没人拦着!”
程二和李虎拳头都握得咯咯作响。
知道京都的人脾气大,但没承想连一个开牙行的,都能用鼻孔看人!
程二摩挲着手背。
忍不了了,低吼嗓音,“祁少夫人,可需要我和李虎,把这个牙人暴打一顿?!”
云皎月眉头难以舒展开,“算了,不要闹事。”
真把人揍一顿,会惊动官府。
到时候,她身为陆崇的义女,祁长瑾的妻子,会有欺压百姓的嫌疑。
祁长瑾授予官阶在即,不能给他惹麻烦。
打算手段文明一些,把恶气出了!
告诫,“我们做事得有章法,不能只用拳头做事。得用脑子。”
“京都不是大荒县,宅院之外,遇到事情不能把人揍一顿。”
李虎愣了愣,“那杀了呢?”
就和对待阮元一样。再偷偷给埋了!
“自然也不能。”
揍人杀人,不能直接解决问题。
打蛇,得打七寸!
对付人,也得往人命脉下手!
云皎月从袖子里拿出一沓银票。
翟大头一次瞧见那么多的银票,看面额每张都有五百两。
还以为云皎月是要把银票给他,想讨好他。
正是腰杆子都挺直了洋洋得意!
想着要是这么多银钱都是给他的!
那他就给些面子,给人在城外乱葬岗附近,安排个老茅屋居住。
谁知道,云皎月话锋一转!
一改先前好说话的形象!
“程二,去给京都各家商户发告示!”
视线落在翟大中年发福的脸庞,阴鸷神色翻江倒海。
这几个月,她大齐国律法,不是白读的。
《户婚律》规定,牙人交易中介田宅之类的物业,必须得在买卖契约上署名。
署名,就意味着牙人对卖主所拥有的产权,和出卖的合法性负责。
买卖契约上,哪怕是有一丁点的不实之处!
都得受法律制裁。
云皎月一字一句清冽,带着绝对性的威信。
吩咐,“从前有谁在翟大牙行这里购买宅院,其田产买卖契约有不实之处的!”
“只要商户们出来检举!我这沓银票,就是他们的!”
“以三日为期,我自掏腰包,谁检举得最多,所得到的银票就翻倍奖赏!”
程二好歹当过衙役,听出云皎月的意思。
这下不愤慨了。
所谓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
牙人做局坑蒙拐骗的事例,太过于常见!
只要出钱鼓励人检举,这破牙行,根本遮掩不住自己做过的亏心事!
不用拳头解决问题,这实战,程二还有些不习惯。
脸上都是笑容,“得嘞!我这就去给商户们发告示!”
云皎月阴沉眸光带有强烈的窒息感。
先前说话唇角上扬,清冷的声音就如同锐利冰凌,狠狠戳人心肺管子!
她初来乍到,连得罪人的机会都没有!
她不信这个牙行东家,会上赶着和她过不去!
背后,必定有人指使!
一听云皎月要发动商户检举牙行!
翟大顿时怂了!
怎么也没想到,居然惹到了一个不惜散财,还懂律法的内行!?
望向云皎月的目光,甚是复杂。
瞳孔缩了缩,整个人后背倏地焦灼挺直。
他们这些开牙行的,手底下不合法的买卖多了去了!
牙行和商户,本来就积怨已久。
要是真被云皎月以财帛动人心,发动检举。那他牙行都别开了!直接去蹲牢房吧!
翟大踱步,越走路,腿越软。
横肉随着步伐不停上下抖擞,他围在云皎月身边。
终于服软,“我说姑奶奶!”
“官府规定,牙人有监管商户缴税的职责。”
“这些年下来,赋税过重,京都每家牙行,不知道都得罪了多少商户。”
“我们也就是仗着手里的这点小权欺压商户……”
翟大欺软怕硬,要给人跪下!
欲哭无泪,好声好气哀求,“你悬赏那么多的银票,要是真让商户检举我家牙行。”
“这不是要我的命吗?”
云皎月双瞳漫着戾气,坐到主座上,压迫感裹挟着以翟大为首的牙人。
藕臂隔着丝绸料子搭在扶手处。
微微俯下身,将对方的焦急窘迫和畏惧,全部收入眼底。
有些人,天生贱骨头。
根本学不会好好和人说话,非要竭尽所能为难人!
唇角笑意盎然,突然轻笑,“我就是要你的命!”
“我好端端买宅院,不仅态度好,还给不少银钱作为报酬。是诚心诚意来给你送生意的!”
“你开牙行,店大欺客!不给买家介绍房源,还恶言相向,甚至想让我全家露宿街头!”
“我自问初来乍到京都地界,没有得罪你!”
“可你平白无故对我不仁,我又何必要留着你这条贱命?”
翟大整张脸皱巴巴的,有苦说不出。
看云皎月没有了耐性,要起身走人的样子。
倏地一下跪在地上。
抱着人家的大腿不撒手,“不、不是我……我不是非要和你过不去!”
“和你过不去的,另、另有其人!”
闷热的天气再加上恐慌,豆大汗水不停往下掉。
翟大说话急成了结巴!
云皎月饶有趣味盯着翟大,“那是谁?”
翟大这个大男人三十好几,几欲开口都急得牙关打颤!
他死命抱着云皎月的腿。
半晌,还是跟个哑巴似的不出声。
激将法,“算了,程二,直接去发告示!”
“别别别!”
翟大粗吼着嗓音,“姑奶奶,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他抬手拭汗,“是……是拱卫司指挥使宁大人指使我的。”
“说只要听见云皎月三个字,不论是买婢女也好,买宅院也罢。总之吃穿住行,一律生意都不给做。”
“不光是我们家牙行,京都十三家牙行,每家都收到了这样的吩咐……”
宁顾行这三个字,即使是只说出一字,翟大都觉得烫口!
他咽了咽口水。
刚出卖完宁顾行,他就后悔了。
发自内心的恐惧让他不停大口呼吸空气。
这个比云皎月还大十几岁的人,竟然当场开始哭嚎!
病急乱投医,“姑、姑奶奶,你肯定比宁大人要有仁心。”
“我知道,你身份肯定不低,要不然宁大人也不会找人来为难你。”
“像那种没什么背景的人,宁大人通常都是直接抓起来,再扔到拱卫司剥皮抽筋的!”
翟大和刚刚对云皎月的傲慢,判若两人。
把云皎月当做了活菩萨,“姑奶奶,我家牙行是祖传的,不能开到我手里就断了。”
“要不然,您救救我!哪怕,您要我以后跟着您混都行……”
怕云皎月不同意。
不停哭爹喊娘告奶奶,“您救救我,救救我!就当我的靠山吧!”
“宁大人睚眦必报,心眼子比芝麻绿豆都小!”
“我实在是不想进拱卫司那种鬼地方。要真进去,不如要我当下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