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红了?
云皎月大脑一片空白,她记得她给陶夫人开的是道健脾益肾消脂的方子。
算算日子,一月前,陶夫人应该重新来了葵水。
看样子是上个月行房有效,所以成功怀上身孕。
马蹄溅起尘土飞扬,眼看祁长瑾宽厚有力的手离她越来越近。
云皎月没有犹豫,直接将手放在男人温热的手心!
被稳稳一拉,整个人都靠坐在祁长瑾的怀里。
祁长瑾单手握着缰绳,单手抱住云皎月的身侧,怕人不小心颠簸下去。
女人的脸颊紧贴着胸膛,能够听见强劲有力的心跳声。
马匹驰骋的速度越来越快。
云皎月下意识双手环抱住祁长瑾瘦劲的腰部,将头埋进怀里。
直到进入县城,城里来往行人众多,祁长瑾才放缓驾马的速度。
他控制着马匹尽量避开人群。
此时云皎月耳畔呼啸的风小了不少,终于有时间和祁长瑾提及有关李敬之的事情。
“长瑾,我要不要修书一封给方娘?”
云皎月眼里凝聚出不忍情绪,“其实我认为,如果李敬之真的非方娘不可,也不是没有终成眷属的可能性。”
“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这样一个事例,你只当是我在志怪里看到的。”
云皎月双眸清澈似至清湖水,“五代十国时期,有良贱不能通婚的律法。”
“可南唐宰相宋齐丘,还是迎娶了青楼女子魏氏为妻子。”
“这青楼女子终生没有生育,宋齐丘依然对她不离不弃。他不仅没有迫于外界的压力和流言蜚语休妻,反倒过继了侄子为后嗣,堵住悠悠之口。”
“我想,要是李敬之真对方娘情深意笃,或许我寄书信给她,也是举手之劳的一件功德。”
祁长瑾并不认为云皎月说的这些,是从书里看到的。
毕竟女人识字,也是最近两月的事情。
舒展的眉头微微蹙起,“倒是没有听过所谓的五代十国。”
祁长瑾没有纠结故事的来源,哑然半晌。
摇了摇头,沉思道,“大齐国目前广为流传的八卦轶事里,虽然并没有你所说的这种事例。”
“不过,敬之既然能动辄拿出两坛兰生酒,想来背景非凡。”
“我认为……他要是非要找回方娘这个未婚妻,也未尝不能做一次你所说的宋齐丘。”
祁长瑾漆黑如墨的双眸暗涌诡谲。
深思熟虑,“你要是真想给方娘寄书信,那就寄吧。”
“以防万一,也不要当下就寄出去。最好过个十天半月。”
话毕,云皎月思绪恍然清明。
暗想李敬之这几日还在沙橘村,就是明面上离开了,也保不准会在暗地里观察她。
观察她有无将信件寄出去。
如若被他抓包寄信,他大可以顺藤摸瓜确定方娘的位置。
她重重点头,绯红薄唇微勾,“好。那我过阵子再寄。”
很快,马匹在县令府停下。
李全在门口恭候多时,看见祁长瑾夫妇,连忙招呼着,“哎哟,长瑾,你妻子可总算来了!”
云皎月蹙着眉头,好奇,“李师爷,县城离沙橘村甚远,一来一回也要大半个时辰。”
“不是说陶夫人见红了?难道陶大人就没先在医馆里,找个大夫看病?”
李全急得直跺脚,想拉云皎月胳膊去见陶夫人。
碍于男女之防,就握着祁长瑾的手臂,把人拉走,示意云皎月赶紧跟上。
解释起来,“大荒县里的大夫,陶夫人信不过。只是让人来诊脉,并不敢让人治病。”
“这不,即使是见红了,也死撑着,硬是要你来。”
“我看长瑾媳妇啊,你就快些走。要是再慢些,没准两条人命就没了!”
李全说着话,转头又呸呸呸了起来。
暗道自己乌鸦嘴。
云皎月被引着进了后院,等到主卧时,祁长瑾和李全很自觉止步在门口。
房间内陶夫人微弱的吃痛声响起。
陶高山紧紧握着发妻的手,“夫人,实在不行,咱们以后就不生了。”
“你看为了怀孩子,身体都垮成什么样了?”
陶夫人脸色苍白憔悴,没什么力气和陶高山说话。
她见了血以后,也不敢多说话。
只能瞪了眼陶高山,“我家只有我一根独苗,你以为我是给你生的?”
陶夫人还指望着以后孩子继承家产。
要是她没生孩子,万一自己夫君哪天不干人事,吃绝户了可怎么办?
云皎月听着夫妻俩的话,尴尬清了清嗓子。
示意自己到了。
陶高山忙是从床上起身,不再坐着。
给云皎月让位置,“祁少夫人您快来看看我妻子,她这身体怎么样了?肚子里的孩子能不能保住?”
云皎月坐到床榻上,发现陶夫人躺着的地方,有一摊血。
并且床单上的血,隐隐有范围扩大的迹象。
她拧眉不说话,给人诊脉。
诊脉间双眸愈发幽邃。
忍不住问道,“陶夫人,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怀孕了的?”
陶高山率先回答,“也就是今日。”
“今日我夫人突然流血,请了大夫来,才知道是自己身怀有孕。”
“昨夜你们同房了?”
陶高山脸上有些羞赧神色,急忙解释,“我夫人自从来葵水后,求子心切。”
“这不……我们也不知道是怀上了。昨夜的确同过房。”
云皎月沉默半晌,心里已经有了底。
白皙容颜上愁容迟迟不散。
犹疑目光落在陶夫人身上,欲言又止。
陶高山见状,瞬间心卡到了嗓子眼,“祁少夫人?我夫人这病,难道你治不了?”
云皎月蹙眉摇头,打算先把陶高山支走。
“也并非治不了。我只是在想,以陶夫人的身体,能承受何种剂量的草药。”
“现在我已经想好了。”
云皎月走到书桌前开药方。
边写边说道,“陶夫人一直这么流血,也不是个事情。还是先把血止住为好。”
洋洋洒洒写下一张纸。
将纸张递过去,“陶大人,还希望你能够亲自跑一趟药铺,由你抓药,陶夫人也能安心。”
“我要桑寄生、茯苓、菟丝子、炒川断、炒杜仲、烊化阿胶各一钱半。黄芩一钱,艾叶半钱。”
“另外人参一钱分煎,白术一钱半。”
仔细嘱咐道,“切记,白术得和糯米加水拌蒸。”
“蒸完一刻钟时间,去糯米后凉干。到时候加十颗红枣煎服即可。”
“这个药方有壮.肾固胎的功效,服药后一个时辰内,就能止血。”
陶高山本来想让下人去开药。
但又觉得人命关天的事情,的确得由自己去抓药,自家妻子才能安心。
接过药方跑向屋子外头,“哎哎好,我这就去药铺!”
等屋子里只剩下云皎月和陶夫人二人。
云皎月才是双眸微动,将幽深视线停驻在对方身上。
低声道,“陶夫人,您此前可是小产过三次?”
云皎月头一次给陶夫人诊脉时,也诊出她小产过多次的情况。
不过连李全这种跟在陶高山身边的师爷,也只知道陶夫人没了一个孩子。
并不知晓没了三个。
是以她并没有当着陶高山的面,提及陶夫人多次流产的情况。
云皎月是个医生,有医德。
会保护病人的隐私,有些话不该说的,就绝不会当着其他人的面说出口。
陶夫人额头上都是汗,她神情复杂起来。
紧抿着薄唇,张了张嘴。
最后,还是没发出任何声音。
云皎月眼神微沉,开解道,“陶夫人,肾为先天之根,脾为后天之本。”
“肾虚根怯,脾虚本薄。这是你先前滑胎的原因。你脾胃失养已久,我刚来大荒县的时候,给你开了调理的方子。”
“原本打算在我离开大荒县之前,再给你一个固胎的药方。只是我没想到,你这身孕来得竟然这般早。”
云皎月认为,陶夫人之所以这次会见红。
是因为习惯性流产。
妇人怀孕,连续三次以上自然滑胎,就属于习惯性流产。
陶夫人求子心切,第一回给她开的药,两个月都没喝满,就怀了孕。
同房前后,是既怕自己怀孕,又怕自己怀不上。
怕怀不上,是因为家产无人继承。
怕怀孕,则是担忧自己保不住。
如此忧思抑郁,再加之房事过度,损伤肾气,就引发了这一次的见血。
“陶夫人,你要是还想保胎,亦或者以后还想多生几个孩子传宗接代。”
“那就和我实话实说,我一定会帮你保下这个孩子。也会给你一个保胎秘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