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听见屋子里的祁文朗无奈喊了声,“堂嫂。”
他扯了扯嘴角,“大堂哥少时,我才七八岁,那时候瞧什么都觉得有趣。因此,我也不知道大堂哥少时有趣与否。”
这会儿柳韵秀端着新鲜出炉亲手做的糕点到云皎月身旁。
她笑声舒朗,“瑾哥儿少时,瞧他有趣的人不少。”
“不过,看他头疼的人也不少。那时候你婆母日日听他说大道理,受他言行拘束,有阵子看他都避之不及。”
云皎月没忍住噗嗤一声,倒是能想象出来场景。
好在祁长瑾身为祁家长孙,自幼被严苛教导,没有被萧莲给养歪。
祁长瑾轻叩房门,颀长身形站在破旧木门旁,洁净明朗容颜跃入云皎月眼前。
提到萧莲,男人神情没有丝毫变化。
他向来习惯一路向前,既然已经做了抉择,就断然不会向后看。
“文朗,大堂哥给你和昭昭买了糖葫芦。”
祁长瑾将手中包好的糖葫芦递给祁文朗,“劳逸结合,别熬坏了眼睛。”
指着外头,“出去和昭昭玩吧。”
祁文朗乖巧笑了笑,拿着糖葫芦去找祁昭昭,“多谢大堂哥。”
柳韵秀眼尖,早已看到祁长瑾手里拿着支木簪。
这木簪样式朴素,通体木质,全然没有珠玉宝石镶嵌,连垂挂流苏装饰也没有。
要是在祁家没被抄家之前,连下人也不一定能看得上。
不过,木簪花样别致,也足以见祁长瑾花了心思。
柳韵秀弯了弯眉眼。
男子赠人发簪,意欲求娶结发。
不论怎么说,他们瑾哥儿总算是开窍了!
肯定是觉得以前对云皎月不够好,所以现在补上心意,想和云皎月好好过日子。
柳韵秀逗趣着,声音微扬,“瑾哥儿,你这簪子……是给皎月买的?”
“你可是有心了!”
男人容颜俊美清隽,即使穿着粗布也掩不住矜贵气质。
祁长瑾剑眉下深邃星目漫着柔意,听出柳韵秀的弦外之音。
绯色薄唇微抿,“三婶娘,你真是惯会取笑我。”
云皎月怔了怔,似懂非懂柳韵秀和祁长瑾两人口中的话。
她顺着柳韵秀的视线才发觉男人手里拿着根海棠花样的木簪。
看到木簪刹那,眼睛微亮。
柳韵秀见状,觉得这小两口彼此间感情是日渐深厚,忍不住露出长辈慈爱的笑意。
然而下一秒……
云皎月却突然接过祁长瑾手中的木簪,“这簪子?是用沉香木而制?附近有沉香木?”
柳韵秀目瞪口呆,欲言又止,“这?”
柳韵秀捏着陶碗边沿的手微顿。
完全没想到这侄媳妇儿看见自家夫君送簪子,关注点如此奇特。
她震惊看了眼云皎月,无奈摇头。
给祁长瑾递了个神色,示意男人还仍需努力俘获妻子放心。
心里颇有感慨,走到一旁将糕点分装,准备让云皎月和祁长瑾带些回去。
云皎月对中药一向气味灵敏。
沉香具有行气止痛、温中止呕功效。
云皎月有些震惊,“这簪子?是用沉香木而制?附近有沉香木?”
祁长瑾温润嗓音从喉咙里传出,压抑着是丝丝灼热感,“嗯。”
耐着性子解释道,“前几日骑马路过沙棘村,我看到有村民砍了沉香树,就让他用牛车拉树,将树送到隔壁水龙县卖。”
“那村民为了感激我,特地给了我一支细树干。我在衙门空闲时,就亲手雕刻了这支木簪。”
“我想着大荒县也没什么首饰铺子,你平日里又习惯拿筷子束发高盘,便给你做了这簪。”
云皎月眉眼微动,纤细手指抚着男人亲手雕刻的簪子。
簪子细腻无倒刺,泛着淡淡清香,很好闻。
大荒县此地不适宜生长沉香树,沉香也一般生长在丘陵和路边阳处疏林中。
那棵被砍掉的沉香树,生命力倒是顽强。
全然不知道男子赠人簪子有何寓意。
将木簪戴在头上,夸赞道,“祁长瑾,你这手真是巧。”
就算男人不在衙门办事,以后不做首辅,做个手工匠人也能活得滋润。
像是想到什么,“对了,祁长瑾,你明日去县城时,可否带我一起去?”
“我想去铺子里,大批量买些磁石和铜钵。后续也好提取朱砂粉当药材,再按照你说的,将药材卖往袁州金家。”
“我还想顺道做些颜料。”
提取朱砂粉和做颜料,工序差不了多少。
云皎月想着不如一次性全做了,等后续颜料和朱砂粉销路打开,再去涉及做水银和银朱。
沙橘村上乘的辰砂石不少,要是提取朱砂粉,肯定不愁销量。
但她还是顺道做颜料,辰砂石能做的种类越多,她越放心。
祁长瑾思考半晌道,“磁石倒是好买,但县城里怕是没有你所需要的铜钵。即使是有,量肯定不大。”
云皎月犯了难。
铜钵是做朱砂粉必不可少的东西。
朱砂是硫化汞矿物,要是用铁器做朱砂,撞击间就很容易生出汞,也就是水银。
还是得用铜钵。
犹豫再三道,“看来,还是得去趟隔壁水龙县。”
前几天采石,沙橘村已经又积累了不少挖好的矿石。
矿石日益积累越来越多,她也让程二去联系了村民,有想从采石转到做药材和颜料的,都可以转过来一道做。
云皎月想着事情不能拖,现在万事俱备只欠工具。
提议道,“我去问李大儒借匹马,你不是也有一匹马?明天咱们就去水龙县。”
“正好,还可以去把你前些日子积累的书画给卖了!”
祁长瑾倒是没有意见。
明天是衙门休沐的时间,他的确有空。
男人也不去问云皎月究竟是何时学会的骑马。
总归现在的云皎月,就是会再多的事情,他都觉得不稀奇。
隔天一早。
云皎月和祁长瑾骑马去了水龙县。
刚进城门,路过商道旁的酒楼时,就看见李敬之正和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在说话。
李敬之坐着的位置是酒楼一楼窗口,云皎月一眼就看见了他。
只见李敬之从袖子里拿出五两银子递到男人手上,“要是真在青州沧州境内,就麻烦你再继续查查。”
“好说好说。”
肥头大耳的男人掂量着银子,满意极了。
云皎月见状,这才意识到,她在沙橘村已经好一阵子没看到李敬之。
这男人,竟然跑到了水龙县。
而且一出手就是寻常人家家里没有的五两银子。
显然当屠夫,是挣不了这银子的。
“祁长瑾,你说李敬之究竟是什么来头?”
云皎月蹙着眉头,议论着,“他在沙橘村可从来都是不显山不露水的模样。”
“还以为他只是从前显贵些,没想到现在他当屠夫猎户都能拿出五两银子。”
先前李大儒来的那晚,李敬之就算是拿出兰生酒,被他们发现出身显贵。
可要是碰上不识货的,谁又能从中猜到李敬之并非一般屠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