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北狄以豫国杀了他们的七皇子为由,联盟西戎、燕云,一同进犯豫国边关,这场仗就打了足足有四年之久。
与太初元年的那场战事不同,这场仗比之前更为难打。
这场战事起时乃是冬日,边关十六城万里冰封,北边本就土地贫瘠,战事一起,断了粮水,对百姓来说就是灾难。
加上敌军攻势凶猛,尽管有姬陵川指挥战事,仍是不可避免的丢了几座城池,让敌军向南又推进了一程。
不过,这四年来,姬陵川陆续又率军将丢弄的城池又收了回来,如今,就只剩下辽城还被掌控在敌军手中。
又是一年冬季,边关肃城。
雪花犹如纸片一样从天上飘落下来,姬陵川大步迈进营帐内,脸上还带着没有干涸的血迹。
四年战事并没有对他产生影响,在京都城老君山悬崖边经历过那一场生死别离后,他的目光比起之前更为深沉难测,身形比起之前反而又更魁岸了些许,宽阔的双肩撑着铠甲,那上头的鳞片泛着寒光,周身的冷肃和杀意比外头的风雪还要更让人胆寒。
主帐内站着一道身影,正看着墙上的堪舆图和行军路线。
听到声响后,他转过身来,脸是平平无奇的,但却让姬陵川十分熟悉,正是豫国皇帝姬子桓。
四年不见,姬子桓也越发的挺拔成熟起来,脸庞褪去少年的青涩,周身气质也变得极为沉稳。
只是,在见到姬陵川的那一刻,他扬起唇角笑了起来,虽然做了易容,但双眸弯弯,又给他增添了几分少年气。
“堂兄,许久未见,你比之前又更英俊伟岸了。”
姬陵川单膝跪下,拱手行礼:“臣姬陵川,叩见吾皇!”
姬子桓上前搀扶起他,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边:“朕到这里来并没有透露给别人知晓,堂兄还是小声些,莫要让旁人知道朕在这里。”
姬陵川站起身来,眉头紧拧,道:“你怎么跑到边关来了,就这样抛下京都和皇城,谁在那里镇守着?”
姬子桓抱怨道:“我好不容易才跑出来的,陵兄这般兴师问罪,弟弟我心里可是伤心得很啊。”
他看了看沙盘上的战局,看到那上面至今仍有一个城池没有收回来,脸色又变得凝重下来。
“边关战事吃紧,民间流言四起,都说是我德不配位,不配做豫国的皇帝。还有流言说,宁愿当初让北狄成功占据京都,改朝换代,兴许便不会有这些祸事。”
姬陵川神色凝重:“都是愚人之见,你莫要在意。”
姬子桓笑了笑,声音悠闲:“我自然是不会在意的,天下百姓千千万万,众口悠悠,人心所求不一,难以全部人都满足,有骂我的,自然也有夸我的,若只能听到一种声音,这位置我确实也该坐到头了。”
姬陵川神色稍缓:“你能明白便是最好的了。”
姬子桓问道:“送到京都的急报,过了几层人的手,我并不全信。总说边关战事吃紧,战士们缺粮,催着京都给边关送粮,使得民心不稳。”
“普天之下我最相信的便是堂兄,我想听堂兄亲口同朕说,这场战事如今进展如何,还要多久才能结束?是否当真需要这么多的粮食?”
姬陵川上前,在姬子桓耳边说了些什么,姬子桓笑了起来,双眸明亮:“果然不愧是堂兄,我就知道,堂兄一定有办法。”
姬子桓的到来并没有太多人知晓,姬陵川便也没有声张,换下了身上的衣物,便带着乔装的姬子桓,骑上马儿,从大营往肃城而去。
这四年,姬陵川为了抵御敌军,来回游走边关十六城,并不固定在哪个城池落脚。
如今战事偏向辽城,他对外亦是宣称自己在辽城指挥战事,实则早在收到姬子桓的消息后,就悄然从辽城那边赶了过来。
边关十六城中,肃城最为太平,这也是姬子桓选择在这里落脚的缘故。
姬子桓来了,姬陵川自然要带对方到城里四处转转。
堂兄弟二人并肩骑着马儿,看上去颇为悠闲,姬子桓看了身旁的人一眼,问道:“如何,四年过去了,可有把我那位堂嫂给找到?”
姬陵川唇角绷紧,顿了片刻,才回道:“不曾。”
四年前,他下令派人前往豫国各地寻找顾云筝口中的那位“逍遥神医”,意欲通过寻到那人,以此来寻到宋意欢。
宋意欢将宋意轩托付给那人,她假死离开,必然是要去寻宋意轩团聚,只要能找到“逍遥神医”,他就可以顺藤摸瓜把人找到。
然而,自那时候开始,那位“逍遥神医”便像是从这个世上彻底消失了一般,再也寻不到任何踪迹。因此,他便彻底断了宋意欢的消息。
边关战事吃紧,为了抵御外敌,他也无暇兼顾,只是每当闲下来的时候,他脑海里便满满的都是她的身影,她的音容,对她的思念不仅没有被淡化,反而变得越发的浓烈起来。
这一幕,和太初元年,与她分别的时候何其的相似。
只是那时的他,尚不知与他通信的小友是何人,只能借著书信来思念。
如今,却只有睹物思人了。
姬子桓也没有想到一个女子竟会这么难找,看来他的这位堂嫂,也真是够能躲藏的。
不过,只要活着,便不可能躲着一辈子,总是会有现身的那一天。
姬子桓道:“四年,足以改变许多事了。堂兄,倘若她另嫁他人,有了夫君,有了孩子,你又该如何?”
姬子桓的话也是他一直以来所担忧的问题。
她隐藏自己的踪迹,让他连一点消息也得不到,她是否安好,过得如何,他一概不知。
姬陵川握紧缰绳,冷冷道:“本就是属于我的人,抢回来就是了。”
姬子桓一脸揶揄:“你就不怕她比之前更恨你?恨你夺了她好不容易得来的自由?”
“如果这样可以让她永远留在我身边,值得。”
他的声音执著且坚定,被风带起,直抵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