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姬陵川面前的妇人紧张地攥住了双手,答道:“不错,民妇方才正是在水井边洗衣。”
“方才在水井边,有一个老妇人扭伤了腰,你可有印象?”姬陵川问道。
那妇人立即道:“民妇知道,那老妇人受伤时民妇就在一旁,还搀扶了一把哩!”
姬陵川凝眉沉思,“她是何时、又是因何扭伤的腰?”
妇人愣了愣,皱着眉回想了一下,说道:“正是官爷们来到咱们这搜查的时候,咱们正要各自起身回家,许是老妇人起身起得急了,就扭伤了,手里的木盆和衣裳还掉下地去了。”
倒是和方才那个妇人说的一致。
难道是他多心了?一个老妇人,偏偏在他们来搜查的时候就扭伤了腰,上了药酒。
“那水井在何处?”姬陵川问道,妇人给他指了一个方向,他道了声谢,从玄甲士兵手中接过一只猎犬的缰绳,带着猎犬朝着水井边上走去。
姬陵川搜查的地方距离水井并不远,往前走一段就看到了巷尾那株参天的榕树,还有树下的水井。目光仔细扫过一圈四周,姬陵川松开了手中的绳索,狗儿便自顾自地低下头搜寻了起来。
他负手在一旁静静等候着。玄甲军养的这些个猎犬鼻子特别灵,只要她曾在这个地方坐过,又或是从这里经过,猎犬就能分辨出细微的味道,捕捉到她的踪迹。
想到她很有可能还活着,姬陵川的心脏就止不住地剧烈跳动起来。
却不料一丝凉意倏然落在脸上,他抬起头,乌云在头顶密结,雨丝从天上坠落,淅淅沥沥拍打在了地面上。
竟是下雨了。
起初只是毛毛细雨,但雨势渐渐变大起来,其中还夹杂着雪花。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衣裳都被雨雪给打湿了,刺骨的寒意透进皮肤内,冻得人骨头生疼。
雨雪落在地面上,也淡化了地面的气味,猎犬绕着水井周围走了一圈,什么也没发现,回到姬陵川身边,委屈地呜咽一声。
姬陵川抬眼看向天上的乌云,眉宇间仿佛结了冰霜。
浮舟从后方跑来,举起手中的伞替姬陵川遮住头顶上的雨雪,劝道:“世子,雨太大,您都湿透了,再这样下去会生病的,还是快些离开这里,回去换一身衣裳吧!”
姬陵川转身向巷外走去,他道:“派人守住这座街坊的所有出口,盯住了每一个进出的人,看看他们的去向。待雨雪停后,带着猎犬再来搜一次。”
浮舟看着他的侧脸,动了动嘴唇想说些什么。
世子……这又是何苦呢?
最终还是浮舟应道:“是,属下这就交待下去。”
在雨雪落下的那一刻,宋意欢就已经沿着小道悄悄的回到了自己藏身的小院。
屋内没有御寒的东西,寒冷从四面八方钻进来,令她打了个抖。她站在院子里,侧耳听着外头的动静,果然听到玄甲士兵们撤退的声响。
松了一口气,再回到屋内时,她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完全被汗水给打湿了。
寻来柴火点燃,她借着火光取暖御寒,想起方才经历的一切,不由得轻叹一声。
狗尾巷这样偏僻的街坊竟都引来了姬陵川,还带了猎犬来搜寻,看来自己从那悬崖上跳下去,压根骗不到他。也是,他那样聪明,是齐大学士最得意的门生,又怎么会那样轻易的就瞒骗过去呢?
她想,他动用了那么多力量来寻找她的下落,一定恨她恨到骨子里了吧?
没有哪个男子可以忍受得了自己像个傻子一样被一个女人玩弄在股掌中,她的存在,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有可能是谎言,她甚至还拿子嗣这样重要的事情来欺骗他,欺骗宁亲王妃。
说她罪大恶极,也不为过的。
今日虽然用药酒将玄甲军的猎犬给骗了过去,但这并不是长久之计,以姬陵川的心智和谨慎,也许还会再来。此处不能久留,待雨停后,她需得尽快想个办法离开,从京都里脱身。
不论是姬陵川还是宋意欢,都在等这场雨停歇,然而雨夹着雪,淅淅沥沥的连下了好几日,京都城到处都落了一层白白的雪,在这场突如其来的纷乱中,年节竟是慢慢的近了。
转眼就要过年,虽然最近天公不作美,但京都城各家各户都悬挂上了灯笼和彩绸,好讨个过年的喜庆。
鸡犬坊狗尾巷。
宋意欢和王家妇人围坐在炭炉旁,一边烤着火,一边头抵着头在鼓捣着什么。
“错了错了,姐姐你这一针该这么穿,从这冒出来,再从这儿落下去,你看懂了么?”
宋意欢指点着王家妇人缝制手中的新鞋。
她说得很直白易懂,王家妇人经她这么演示,立即就明白了过来,一脸惊喜:“我知道了,多谢姑娘!”
说罢,又继续认真缝制着自己手中的鞋,果然比方才顺畅多了。
这几日,王家妇人有事没事就会照拂宋意欢一下,从后门踩着那高高的杂草去给宋意欢送吃的,宋意欢心中感激,得知王家妇人要给家里人缝制新衣新鞋,就主动提出要教她绣技,王家妇人欣然答应,一来二去,两人倒是交起了朋友。
“明日就是年三十,我家那口子明日应当就能回来了,若能赶在他回来前把鞋子绣好,他就有新鞋子穿了。”王家妇人一脸高兴地说道。
看到王家妇人脸上那暗藏的娇羞和期待,宋意欢微微垂下了眼。
“对了姑娘,你如今独自一人藏身在这,也没个家人陪你过年,不如你过来同我们一起吧?我家那口子是个粗人,他绝对看不出来你是个年轻女子。”王家妇人热情相邀。
宋意欢笑道:“不了,多谢姐姐的美意,我如今处境不妙,还是不要给你们添麻烦的好。不过,我倒是有个忙想要姐姐你帮我。”
“你说就是,我若能做到的,就一定帮你。”王家妇人笑道。
“明日我打算上城隍庙给我死去的娘亲和弟弟上香,姐姐你能否帮我弄些香烛纸钱来?”
王家妇人拍拍胸脯:“这有何难,你等着就是。”
夜里,王家妇人就冒着风雪,将宋意欢需要的东西给送来了。
她手中的除了香烛纸钱,还有一些供品,可以见得对方的用心。
谢过对方,宋意欢便回了屋子。
抱着那一篮子的供品,她唇角紧抿。
快过年了,她离开的最好时机,也来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