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鹤堂内,目送著宋意欢离去,宁亲王妃微微眯起眼睛,手指拨动着掌心里的佛珠。
老实说,宋意欢的表现,又一次出乎了她的意料。
能做到这样地步,要么是内心无欲无求,要么是心机深沉。
宋意欢,到底是哪一种呢?
衣袖被人轻轻拉了拉,宁亲王妃低头看去,发现宋意轩不知何时又折了回来,睁著一双澄澈干净的大眼睛,带着几分祈求的说道:
“观音娘娘,你是讨厌四姐姐吗?”
“你不要讨厌四姐姐好不好?四姐姐她很乖,也很辛苦的。没有四姐姐,轩儿不会长到这么大,在轩儿心中,四姐姐就像娘亲一样,是轩儿最喜欢的人了。”
说著说着,两行泪从宋意轩眼睛里滚落下来。
宁亲王妃登时就心疼了,将他抱起来放在双膝上,她用帕子替宋意轩擦去眼泪,道:
“你会错意了,我并不讨厌她。只是将有些话与她挑明了罢了。”
宋意轩在她怀中一抽一抽的,问道:“真的吗?”
“小轩儿,你不明白,人心最为复杂。如果她一直像你说的这样乖,我会看到她的好,她若想嫁个好人家,我也可以收她为义女,让婆家不敢看轻了她。”
“重要的是,她如何选择。你懂了吗?”宁亲王妃浅笑着道。
宋意轩不懂,他重复著问道:“只要乖乖的,就可以了吗?观音娘娘你放心,轩儿和四姐姐一定会乖乖的。”
……
宋意欢在松鹤堂内耽搁了一阵,本以为姬陵川与宋南歆已经走远了,但她追出来时,只走了一会儿就赶上了前面两人。
宋意欢刻意将步子放得极慢,让自己离前方那两人远一些,可到底是同路,她的视线总是会在前方那道魁岸的身影上停留。
这样一看,才发现姬陵川今日穿着一身朱紫色的衣衫,上头用更深一些的丝线绣著腾飞的走兽,广袖飘逸,腰间没有佩戴任何佩饰,干干净净的极为利落。
她记得,长姐前日给他买了一块玉佩,他为何没有佩上呢?难道是长姐没有将那玉佩送到他手中?
不过,他身上毫无配饰,但却反而将他身上英武与贵气显露无余。
且他行走时步伐沉稳,身形挺拔魁岸,肩膀宽阔有力,只一个背影就能让人感觉到身为玄甲军统领的威严。
她的目光又不由自主落在他的右肩上。
他走路的姿态没有显露出任何受过伤的迹象,他当真没事么?
宋南歆走在姬陵川的侧后方,与他还有两步的距离。
她此时并没发现宋意欢已经悄悄跟了上来,只当着宋意欢还在松鹤堂里被宁亲王妃问话。
瞧着此时时机正好,她朝白芷暗暗递去一个眼神,白芷压低声音,在她身侧道:
“世子妃,奴婢怎么都觉得四小姐发间的簪子看上去十分眼熟。”
“好像,是您前两日丢失的那一个……”
宋南歆沉声道:“你记错了,那簪子没有丢失,是我让人送给了意欢。”
主仆两人对话时的声音并不大,并没有传扬开来,但宋南歆确认走在前方的姬陵川能听得到。
白芷还要继续:“可是,奴婢明明记得……”
宋南歆压低声音打断了她:“好了,那簪子就是我送的。再说了,意欢为了今日能去蒋国公府相看,好好打扮自己也没什么错。若能因此而相中一个好郎君,我这个做姐姐的也替她高兴。”
白芷嘟囔著:“也就您一心将她当妹妹,她心中有没有您这个姐姐,还说不准呢。瞧她今日故意穿的花枝招展的,不就想着压过您的风头在国公府里勾引男子吗?”
两人说话间,宋南歆一直在留心着姬陵川的反应。
果不其然,姬陵川在听完她们两人的对话后,停下了脚步。
姬陵川这一停,所有人都停了下来。宋南歆心中暗喜,抬眼看向姬陵川,正期待着能在他脸上看到厌恶的神情,却听得姬陵川沉声道:
“世子妃,你这婢女在侯府是没有学过规矩?”
宋意欢并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事,她正在心中提防著宋南歆随时可能递过来的阴招,乍然看到姬陵川发怒,还被他吓了一跳,止住了脚步不敢靠近。
姬陵川和宋南歆都发现了她,男人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一瞬,旋即看向宋南歆身侧的白芷,寒声道:
“在主子面前搬弄是非企图挑拨离间,这便是侯府嫡女屋里教出来的下人?嗯?”
白芷双膝下意识一弯,扑通就跪下地去,低着头战战兢兢道:“世、世子息怒,奴婢、奴婢知错了。”
看他竟当着宋意欢的面斥责了白芷,宋南歆脸色一时间也很难看。
“世子,白芷她不是……”她正要为白芷辩解,姬陵川一个目光扫过来,接触到那目光里的隐怒,宋南歆无端打了个寒噤,到了唇边的话再也吐不出来。
姬陵川眼中没有任何感情,宛如杀神临世。
“世子妃与我相处时日甚短,对我不太了解。我这人最不喜欢猜疑,更不喜欢在背后议论他人是非。既然今日大家都在这里,那便就将一切都挑开来说。”
他回过头,朝一脸茫然站在后方的宋意欢看去,目光在她发间那略显名贵的首饰和身上的衣服上掠过,而后对宋南歆问道:
“她发间的首饰,到底是你送的,还是她偷的?”
男人低沉又带着几分冷意的嗓音在四周响起,直传到了宋意欢的耳畔,她情不自禁抬起头朝男人看去,眼中有着显而易见的惊讶。
早在宋南歆让白芷将衣裳和首饰送来的时候,宋意欢就猜到了长姐此举定有用意,所以便将计就计将衣裳和首饰都穿上了。
原来,长姐真正的目的竟是打算借此污蔑她盗取首饰和衣裳?
宋意欢在心中冷笑。
长姐以落水伤到根基不能有孕为借口设计她失身,以轩儿的心疾来要挟逼她承宠也就罢了,如今还要构陷她的品德。
长姐难道不知道,兔子逼急了也是会咬人的么?
不过在这件事中最让宋意欢感到意外的是姬陵川。
她以为以姬陵川的性子,会继续对她误会下去,信了长姐给她安上的罪名。
毕竟前日在市集上他们偶然撞见,男人对她仍是一副不假辞色的模样,显然是在心中认定了她就是个不择手段的女人。
定了定神,宋意欢深呼吸一口气,一脸茫然无措地看着宋南歆:
“姐姐,这是怎么一回事?白芷怎么会说我偷了姐姐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