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枫院——
盛月莹猛的摔碎了茶碗。
一旁的丫鬟书文吓了一跳,却又不敢上前。
盛月莹却一把拉过书文,:“我不是让你去调查当日到底怎么回事吗,为什么还没有消息。”
盛月莹因发怒而猩红的眼睛实在让她不敢抬眼去看,平日里温柔端庄的小姐此刻在她眼里就像吃人的野兽。
她的身体忍不住像筛糠似的抖起来,战战兢兢道:“不是奴婢不愿去……自姨娘禁足后,与咱们交好的下人们避之不及……实在无处可查……。”
盛月莹对这个回答很不满意,冷冷道:“滚出去……!!没用的东西!!”
书文连忙如蒙大赦般的离开。
盛月莹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她不明白……
怎么一夜之间云氏就被关起来了,娘不是这么鲁莽的人,定有蹊跷……
更让她不安的是,如今府里的下人都绕着她的听枫院走,这让她很不安,她怕盛祁渊放弃自己……
听枫院——
当年还叫‘听风院’,在她七岁那年实在觉得这名字有些俗气,软软的靠在父亲的肩膀上,摇着他的胳膊撒娇求他改了名。
父亲‘呵呵’笑着,宠爱的眼神看着她,一口便答应了。
还是父亲亲自题字‘听枫’院,这一幕就像昨天似的,怎么如今……。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
镜中的美人眼底升起一阵薄凉……
……
书文站在门口,看着屋里的小姐,不禁从脚底升起一阵寒意传遍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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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虽还未入秋,但身上却已经有了些凉意。
止荷吩咐小厨房做了暖暖的锅子,半烟又沏了壶热茶。早早地把院子里的下人嬷嬷打发了出去。
此刻主仆三人正围在桌前关起门香喷喷的吃着,脸颊上都泛着微微的红晕。
盛昭清经了上一世觉得规矩是最不值钱的东西,所以平日关起门来和两个丫头处的倒像是姐妹。
……
这时突然听到窗户好像传来一阵声音……
半烟,止荷连忙起身出了门去查看。
:“你是谁?怎么闯到我家小姐的院子里。”盛昭清在里面听到止荷怒斥道。
:“抱歉,我来拜访侯爷,方才在花园里迷了路,想来问一问路,又看院中无人,似是无人居住,才想着在窗子上看一眼,惊扰到姑娘了……!”外面的声音分明是个男子……
盛昭清在里面听到这声音,一时间呼吸似乎都停止了,仿佛又掉入那个无尽无边的地狱。
这声音夜夜出现在她的梦里,如打开地府之门的钥匙,把她向深渊拉去。
苍南俊!!!
她握了握发抖的双手,耳边响起盛祁渊昔日的话:“如今你已是五皇子苍南俊的王妃,日后要好好辅佐他,若是真有那天,父亲和侯府定当相助……。”
可是,直到饮下赐来的那杯毒酒她才想明白。
当时的苍南俊比起三皇子苍南琼似乎是更没希望些,盛祁渊不过是为保万无一失,才让她嫁了过去。
把更有希望登上帝位的三皇子留给了自己宠爱的女儿,盛月莹。
亏得那时她以为父亲不过平日虽对她冷漠了些,心里还是真心疼爱的……况且,苍南俊实在生的俊美。
那时的她真的以为是庄很好的姻缘……
盛昭清定了定神,深吸了一口气,才若无其事的走出去,神色淡然,端庄有礼,让人挑不出一丝错。
似是腼腆道:“止荷,不得无礼,定是公子无意走错了路,你去送一送罢!”
苍南俊的目光落在盛昭清的身上,只见她肌肤白皙,眉宇间散发着柔和的美丽,瀑布般的长发垂在腰际,双眸闪耀着幽幽的笑意,虽不似京城第一美女盛月莹般夺目,但也叫人一时挪不开眼……
苍南俊一时有些恍然……
来之前他早已摸清了,如今他为大计,无论是势力还是钱财,万宁侯都是最有力的后盾,若是与他的女儿……
只是听闻万宁侯盛祁渊十分宠爱庶女盛月莹,这个庶女不仅有倾国的美貌,更是才情在京中传遍美名,怕是……不会考虑如今还没有势力的他……
所以……他便把主意打到了不受宠的嫡女盛昭清身上,左右都是万宁侯的女儿,况且……嫡女之名也好听些……
只是眼前的少女……似乎和传闻当中的不太一样……
苍南俊垂首,掩盖起探究的目光:“本王失礼与小姐,先告辞了!”
盛昭清抬起眼睛,微笑点头道:“五皇子言重了,不知您要去哪?让我的丫鬟去送一送罢”
这下苍南俊倒是有些吃惊,急追问到:“小姐怎知我是谁……!”
盛昭清屈膝行礼,漫不经心道
:“三皇子身材魁梧,剑眉星目,颇有武将的味道,六皇子虽容貌俊美,但却拒人千里之外,平日更是难得开口说话,只与山水为伴,八皇子如今又只有十三四岁,还是个孩童,”
盛昭清停顿了一吸。
随后又挑了挑眉,尾音微微上挑:“剩下的可不就只剩五皇子您了?”
苍南俊觉得,面前的少女十分聪明伶俐,让他甚至觉得有这样一个王妃也不错……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
这个少女明明笑靥如花,却让他有种说不出的味道……
像是————
对他有一丝恨意…………
可是在这之前绝对没有见过盛昭清,这是为什么呢……?
苍南俊笑道:“小姐聪慧,实在佩服,日后定递了拜贴再来向小姐赔礼!本王告辞!”
盛昭清笑着点头。
止荷引着苍南俊向院外走去……
…………
在苍南俊看不到的地方,盛昭清盯着他离去的背影,眼底的笑意慢慢褪去,升起一阵彻骨的凉意……
这么快……就见面了吗……?
苍南俊……多谢你今日带给我的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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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院……
自云舒语禁足后,撤掉管家权,身边更是连一个伺候的人都不留给她。
曾经在侯府光彩照人,呼风唤雨的云姨娘不得不自己浆洗衣服,洒扫庭院……
热闹十几年的芙蓉院也冷清了下来……
这让云氏很不安……很不甘……可是她不能放弃,她还有她的月莹……
对……
等到她的女儿坐上皇后之位,谁还敢关着她……
现在一切都还不是定数,她还要想办法做番筹谋……
还好……她的手里还有私产粮铺并未被收回去……
这时,云舒语听见院墙上有阵响动,她回头望去。
只看见一个上身穿着个薄泥粗布的妇人爬在墙头,那衣服上甚至还有块丑陋的补丁。
那妇人看见云舒语盯着自己……
连忙道:“云姨娘,实在抱歉,府里不知哪里钻进来了野猫,正要去逮,等追到这里时,便不见了踪影,您这院门又锁着,就想爬上来看看……”
这样说着,探着头朝院子里面看了看,又大声说道:“不知云姨娘可看到了……?万一这野猫跳进来别惊了您才好。”
云氏淡淡瞥了一眼,也不答话便转身进屋了。
这老妇人自觉没趣翻下墙头,到别处寻野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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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四周都静悄悄地,一轮弯月静静地挂在枝头,热闹的侯府静静地睡去。
只有一块砖在这静谧地夜晚动了动,随后又恢复如初……
夜空开始发亮,东边的一道金光渐渐笼罩着大地……
清晨的街市上车水马龙,热闹的街头,熙攘的人群,还有几个沿街商铺的伙计叫卖着……
只有一个背影,神色匆匆……
忽然来到一处铺面的后门,四下左右看了看,推门进去……
里面的男子像是等了很久似的停下手里的活连忙迎了上去……
:“有人递来消息,我一早就在这等着了,您只管吩咐”那男子说道,紧接着又道:“你还好吗?云儿……??”
云儿???……走进去的那人竟是云舒语……
云氏怒嗔面前的男子一眼,道:“不是说了别这样叫我,规矩些!”
“我可是花了整整五两银子才有法子偷偷出来的,办正事要紧,我交代你的事办的怎么样了……?”
紧接着面上生起一阵怒意,一口银牙咬碎了般,狠狠道:“自从你娘被盛昭清那个死丫头弄到庄子里,我身边的千霜又被发卖,一时身边连个信任的人都没有。眼下趁着良田铺子还在我们手里赶紧卖了出去,免得以后生了变故,日子久了,到时就算再查,谅也查不出什么……。”
面前这男子原来就是秦妈妈的儿子卓勇。
卓勇今年年近四十,一直游手好闲,成日里打架斗殴,自从得云氏赏识,在她的铺子当掌柜后,人倒变勤快了许多,看起来也稳重了些,这一呆就是十几年……只是一直不愿娶妻……
前些年的时候秦妈妈还催着相看了好些,只是看儿子似是下定决心般,渐渐也就不管这事了。
卓勇听着云氏的语气冷冰冰的,眼里升起一阵失望。
但很快又变成了担心,低声说道:“云姨娘放心,明日这铺子就跟你我没有关系了,等过上十天半月再倒上几道手,任谁也查不出来。卖了铺子的银子如今就在柜子里,如今就等您的亲笔签字了,我这就去拿给你”说着便要转身去取。
就在这时,门被‘哐’的一脚踹开,刺眼的光一下子涌进屋子里。
云舒语不由得下意识伸手挡在面前,等看清面前的来人,双腿就像泄了气的皮球,身子发软的跌坐下去……
盛祁渊脸色发青,怒目圆睁:“来人!!!把这两个人给我绑了带回去……!!!”
立刻云舒语和卓勇就被捆的结结实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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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宁侯府里……
盛祁渊铁青着脸来回跺步着。
跪在地上的云氏一言不发……
旁边的卓勇面色担忧的看了一眼云氏,很快又收回目光。
盛祁渊怒声问道:“你这是作什么,好端端的你卖什么铺子……!!!”
云氏梨花带雨,惴惴不安道:“我是怕日后您收回了铺子……我也是想给二小姐攒些嫁妆钱……,日后不被人欺负了去……!”
这话不假。
她总想着盛月莹日后是要成为皇后的,本身她这个庶母就已经拖累了女儿,若是再没有笔丰厚的嫁妆,如何让下面的人心服……!
所以她才把铺子私产急急忙忙卖了,毕竟银子握到手里才是最安心的。
盛祁渊面露难色……
本身因盛怒而发红的脸也慢慢退了些颜色。
是啊,他现在只有盛月莹这一个拿得出手的女儿,以后不免要把她送到那个位子上去。
要只是个庶母倒罢了,但要是个犯了错的母亲,那盛月莹这以后的名声……
想着想着盛祁渊倒冷静了下来。
今日之事,他特地没有告诉孟氏,就是怕孟氏知道后把云氏送了官,可就不好办了。
王侯世家的私产铺子,除了正经主子有权处置,即使是赏赐给家里的庶女姨娘们,那也是只享铺子的所有盈利,没有买卖的权利的。
盛祁渊正想着不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这时,孟氏带着房妈妈气冲冲的走了进来。
盛祁渊面上一怔,随后给老夫人让座。
孟氏待坐下后,厉声看向盛祁渊:“你想瞒?你瞒得住吗?整个府里就你这乱糟糟的,我不想知道都不行!!!”
随后又泰然自若道:“我知你在想什么,可是一个世家大族,里面的人若是犯了错,没有惩罚,只顾着自己那三分心思,还有什么规矩可言,传出去,你让人怎么看我侯府,圣上若是知道可会饶你?”
盛祁渊听闻,猛的一惊。
若是传到皇帝耳朵里……只怕会想着他觊觎后位,怕是要扰乱朝纲……
可是一旦交给官府……这私自变卖侯府产业的罪名一下来,云氏怕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到时……盛月莹才怕真的是无望后位……那他这么多年的心血才算付之东流了……难道要把希望寄到盛昭清的身上……??
可他又实在不喜爱这个女儿……而且他如今不知怎的总有些怕见到这个女儿……总觉得盛昭清看向他的眼神里有些悲凉……
这样的感觉……实在是不太好……
盛祁渊这下真的是拿不定主意了……
跪在地上的卓勇看着万宁侯脸上的变化,眼光又落到了旁边泪痕满面的云舒语。
突然,似是下定决心般连连磕头,道:“侯爷明察,是小人一时猪油蒙了心,见云姨娘许久不派人来要账簿,就想卖了换了银子跑的远远的,今日小人正想带着银子跑时,云姨娘不知道怎么知道了特地来劝小人。此事跟云姨娘并无半点关系,侯爷不要冤枉无辜。”
盛祁渊听了这话,本来缓和下来的面上又冷了几分……
这话猛地听来没有问题,可要是细细揪起来却漏洞百出。
哪有人买铺子不打听清楚主人就把银子交给掌柜的,云舒语在院子里关着又怎么出现在那……
不过盛祁渊还来不及想这些……
他看着,地上的男人,着急的替云氏认罪。
他的心里升起一丝异样……该不会云氏和这男人……,这样想着,他的眼睛扫过云舒语
云舒语顿时只觉一股凉意从头到脚,如坠冰窖……
但盛祁渊没有把他的疑问说出来,毕竟这关乎一个男人的尊严……
但是这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再想消失……可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云氏看着盛祁渊的表情变化,她知道,就算这次逃过一劫,以后就算是彻底失了宠了………
这辈子怕是再也见不到了……
又过了良久,盛祁渊才下定决心冷冷开口道:“来人,把这贱民带去官府,打入大牢。”
说罢,两个小厮在两边死死的压住地上的男人拖了出去。
……
盛祁渊毫不犹豫的大步离去,没有看向云氏一眼,就像她不存在般。
老夫人孟氏也随步而去……
……
偌大的屋内就剩云氏一人,没有人同她说话……也没有人交代她该去哪里……
就这样……
她仿佛变得透明……
消失在这天地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