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兴哥，你看……”
听到杨二牛的声音，杨再兴掀开车帘看向外面。
十几个衣衫褴褛，面色蜡黄的难民正拄着不知从哪里捡来的棍子，艰难地向前走。
众人表情木讷，眼里只剩下空洞。
杨再兴看向远处，每隔一段距离就零零散散有几个难民，状态跟旁边这些难民并无二致。
“走吧，加快速度。”
杨再兴眼里闪过一丝不忍，说完放下了帘子。
难民那么多，车上带的粮食有限，救是救不完的，唯一的方法就是从源头上解决这件事。
“驾！”
杨再兴的话音落下，众人立刻加速。
随着距离穗城越来越近，道路两边难民也越来越多。
最终，道路更是被完全堵死，马车根本就过不去。
“大爷！行行好吧，我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给点吃的吧……”
看到杨再兴等人的马车停下，立刻就有难民围了上来，跪在马车旁边。
闻声，其他难民也纷纷朝马车这边看来。
杨再兴等人宛如鹤立鸡群，外面的杨二牛等人个个人高马大，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车上绝对有粮食！
“再兴哥，要不要给他们一点吃的？”杨二牛皱着眉看向杨再兴问道。
看着眼前这一幕，他心里也很不是滋味，一旁的其他人眼里也纷纷露出同情之色。
然而。
“把他们赶走。”杨再兴面无表情地说道。
和其他人不同，他虽然也很同情眼前这些人，但更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一旦这个时候拿出吃的，那就停不下来了，周围的其他难民肯定也会过来，但车上才有多少东西，就算全部拿出去也不过是九牛一毛，可周围的难民可不会管这些，最后大概率会一拥而上。
千万不要对这个情况下的人性抱有什么幻想，饿疯了不只是个形容词！
“退后！别过来！”
虽然有些不明白杨再兴为什么这么说，但杨二牛有个优点，那就是听话。
只要是杨再兴说的话就会坚决执行，按他的话来说就是，再兴哥比他聪明多了，不管说什么，都一定有自己的考虑。
于是他立刻板着脸呵斥围上来的难民。
但听到杨二牛的话，周围的难民却没有任何动作，反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在用眼神交流什么。
片刻后，跪在地上的难民突然站了起来，猛地伸手冲向马车！
“干什么！退后！”
见状，杨二牛立刻伸手阻拦，凭着蛮力硬是将冲上来的难民推了回去，但下一刻，更多的难民涌了上来！
“铮！”
横刀出鞘！罗达黑着脸沉声道。
“我看谁敢再往前走一步！”
抽刀的效果明显比杨二牛喊的效果好了太多。
刚才还往前冲的难民立刻停了下来。
见状，其他人也纷纷抽出武器挡在马车旁。
“恩公，车是进不去了，接下来怎么办？”罗达转头看向马车问道。
“其他人留下看着马车，你和杨二牛带上横刀和长枪，跟我走过去。”
话音落下，一身布衣的杨再兴从车里走了出来。
在一众难民的注视下，杨再兴三人走向远处的穗城，有着杨二牛和罗达一左一右护着，难民们下意识退向两边，让出一条路。
……
“啧，真臭啊……”罗达忍不住嘟囔了一句。
就连从小放牛，跟牲畜打交道的杨二牛都不由得皱起眉头。
杨再兴也同样眉头紧皱，强忍着反胃的冲动。
越是靠近城墙，难民就越多，完全是人挤人的状态，一股发酵后的臭味不断往三人鼻子里钻。
那么多难民，一路到这连饭都吃不饱，个人卫生自然就更不要奢望，而且这么多人每天吃喝拉撒都在这，也没人处理，时间一长，自然就形成了这种味道，已经超越了正常人可以忍受的范围。
杨二牛和罗达不由得加快速度，靠着强壮的身体硬是向前挤，很快就走到了城门附近。
直到这，周围的空气才好了一些。
就在这时。
“别挤！都给我好好排队，如果再让我看到有人插队，今天就都别吃了！”
杨再兴闻声看去，不远处城门正下方摆着几张桌子，桌子上放着几个黑色的陶瓷大缸。
缸里应该是米粥，之所以说应该，因为说是清汤寡水都有些高估了。
杨再兴只看到了微微泛白的汤水，以及孤零零飘着的几粒米花，难道穗城的情况已经这么拮据了？
就算朝廷只拨了五万两白银，也不应该是这个情况才对，这不正常！
“官老爷！求求你们了，再给我一碗吧！我老婆和女儿已经饿得走不动了，再不吃东西她们真的会而死的！我女儿才五岁啊！求求你们可怜可怜吧！”
这时，站在最前面盛饭的男人突然朝发救济粮的官差跪了下来，不断磕头，不过就连磕头的时候，双手都始终护着身下的饭碗，生怕碰到撞倒了。
然而。
“我说了，一个人只能领一碗，一边去，不要挡其他人！”
“官……”
“来人！叉出去！”
男人还想说什么，但发饭的官差却没再给他机会，一挥手，旁边负责维持纪律的官差直接上前用棍架起男人就往外走。
“等等！等等！”
男人立刻激烈地挣扎起来，一不小心将面前的饭碗踢倒，没几粒米的汤水洒在地上，缓缓渗进土里。
看到这一幕，男人顿时目眦欲裂，瘦弱的身体不知从哪里猛地爆发出一股力量，挣脱了身边的官差，随即手脚并用爬到饭碗被打倒的地方。
然而此时碗里只剩下不到一口的量，他面目狰狞，双手疯狂往地里扒，然而最终只是挖到几捧有些湿 润的泥土，男人愣了一下，看着手里的泥土，身体仿佛瞬间失去了力量，瘫软在地。
“奶奶的！”
这时，两个官差也骂骂咧咧地走了回来，用棍强行拖拽着男人离开。
男人双目空洞，这次没有再挣扎，只是嘴唇微微颤动，不知道在说什么。
“走吧……”
杨再兴看了地上的男人一眼，转头走向城门，只是脸色不是很好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