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再兴和士子被关进了明州大牢,正是梁广初当时呆过的牢房。
梁广初面色阴鸷,发出一股冷笑。
“杨再兴,只要进来了,你就永远别想出去,没有人会来救你,我让你知道什么是暗无天日,哈哈哈哈。”
王安在等士子怒发冲冠,“梁广初,你如此对待杨先生,你会成为历史的罪人。”
梁广初浑不在意,“不过是一个秀才罢了,还杨先生,我呸,连皇上都不用他,我看谁敢来救他。”
梁广初大摇大摆趾高气扬离开牢房。
今日天色已晚,他要回去养精蓄锐,明日,一定要好好折磨杨再兴,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可刚走出大牢门口,有衙役来报,说刘世昌让他去一趟府衙。
梁广初还以为自己抓来了杨再兴,刘世昌或许是要请自己喝酒,庆祝一番,屁颠屁颠就去了。
到了府衙,却见刘世昌面色凝重,眉头紧锁。
这些读书人真能装,明明很开心,却表现得一筹莫展。
装深沉有意思吗?
梁广初最不愿意和这些耍心眼子的人在一起玩。
“梁指挥使,你是去抓杨再兴的,为何还抓来了二十多个士子?”
听出刘世昌语气中带着责备,梁广初顿感不爽。
“是那些士子自己强烈要求要跟着杨再兴一起下狱,我只好勉为其难。刘知府你不了解现场的情况,他们堵在村口,不让我抓杨再兴,我若不给他们点颜色看看,他们还以为我害怕了呢。”
刘世昌却痛心疾首,“梁指挥使,你捅了大篓子,士子是能随便抓的吗,你此举算是把全天下的读书人都给得罪了。”
“有这样严重?”
“不是我吓唬你,士子有笔如刀,甚至比刀更锋利,杀人不见血,他们若是写文章骂你,传遍天下,你的名声便彻底臭了,谁也保不了你。”
刘世昌暗自吐槽,武将都是一群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草包。
跟他们一起共事,太难了。
梁广初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士子的嘴可不是闹着玩的。
全天下的读书人真要对自己口诛笔伐,他指挥使也就当到头了。
梁广初慌了。
“刘知府,这可如何是好?”
“赶快去把士子们放了,赔礼道歉。”
梁广初却是非常不乐意,“我堂堂明州指挥使,给一帮无官无职的士子道歉?”
“不想丢官职的话,就赶紧去,一旦事情闹大,京城的宰执也保不了你。”
刘世昌这种话都说出来了,梁广初害怕了,士子似乎真的不好得罪。
他灰头土脸回到了牢房。
“把这些士子都放了。”
众士子一看梁广初态度软了,一个个一脸傲娇。
武人就是武人,在文人面前,早晚得低头。
这又是一场文人的胜利,肯定能载入史册。
杨再兴躺在牢房中的稻草上,翘着二郎腿,闭目养神。
虽然他这个姿势极其不优雅,有辱斯文,可这些士子没有一个敢说三道四。
杨再兴是大宗师,言行举止自然与众不同,超脱凡人,可以理解,可以理解嘛。
王安在凑上前,“杨先生,梁广初来了,说是要放我们离开。”
杨再兴眼皮都没抬,没有吱声。
这才刚抓回来,这么快就要放出去?
不可能。
自己的计划还没铺开,他们不可能这样快放人。
果然,梁广初咬牙切齿道:“我是放你们走,没说放杨再兴,杨再兴乃是反贼,就等着关一辈子吧。”
王安在立即给他怼了回去,“不放杨先生,我们也不走。”
“对,我们也不走。”
士子们一个接一个,一屁股坐在冰冷的地面上,也不嫌脏,也不怕老鼠蟑螂,以示抗议。
“梁广初,要放就一起放,杨先生在哪,我们就在哪。”
“你们真是不识抬举。”
梁广初气得想骂人。
这帮孙子是不是有病?
杨再兴有什么魅力,至于让你们这样死心塌地?
这时,杨再兴睁开了眼。
“杨某很感谢诸位的厚爱,我们非亲非故,你们陪杨某一起进来,杨某其实很愧疚,都出去吧,不要在这里遭罪。”
王安在却道:“杨先生不必自责,我们都是心甘情愿,能和杨先生一起坐牢,乃是我等的荣幸,即便杨先生赶我们走,我们也不走。”
这些士子都不是傻子。
他们为何对杨再兴如此恭敬?
真的只是因为再兴四句?
非也。
他们是因为收到了颜本昌等人的书信。
信中说了,只要他们帮杨再兴,颜本昌就会收他们当学生。
不愿跟着颜本昌也没关系,颜本昌会把他们推荐给另一位大宗师楚仲舒。
两人名满天下,门生故吏遍天下,借助他们的人脉,能一飞冲天。
能成为这两人的学生,三生有幸,不答应是傻瓜。
为了名声,为了前途,他们自然会坚定地跟杨再兴站在一起。
梁广初见众学子执迷不悟,一个个就跟被杨再兴灌了迷魂汤似的,气得龇牙咧嘴。
“皇上可是下旨永不录用杨再兴,你们跟他在一起,就不怕受到牵连?”
这话一出口,不少人脸色一变。
能不怕吗?
他们读书不就是为了当官。
若是被牵连,一辈子当不了官,可就玩完了。
就在众人内心挣扎的时候,司马敬突然高呼一声:“我辈生来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请命,为往圣续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如果被一个武人给唬住,将来有何脸面见世人,我们文人的风骨呢?”
一句话,直击心扉。
那些原本不够坚定想走的也不敢走了。
你要是走了,就是没有文人风骨,就是软骨头,一辈子都别想再抬起头。
杨再兴长叹一口气,“你们这是有何苦呢,看把梁指挥使给气的,鼻子都歪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