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再兴说出这种话，明显是对皇上有气。
换成任何一个正常人，心里肯定会憋屈，但凡心理素质差点，可能已经自杀了。
可杨再兴现在正处在风口浪尖上，一旦被靖安司的人听到，传到宫里，皇上龙颜大怒，万一下旨直接砍了杨再兴，后悔都来不及。
“杨公子慎言。”
“我说错话了吗？那我闭嘴。”
颜本昌长叹一口气，很是无奈，“你也没说错，当今皇上确实有些昏聩。”
这话，他可不止一次说起。
杨再兴却不以为然，“我倒不敢苟同，我觉得皇上聪明着呢，掌握了帝王术的精髓。”
“此话怎讲？”
“你们都说韩京是奸贼，可皇上为何还用他？难道皇上眼瞎？靖安司是干什么吃的？”
颜本昌叔侄愕然。
杨再兴继续说道：“别看韩京手握大权，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可皇上想要办他，分分钟的事。”
“但皇上为何还要用他？因为他有用。”
“或许你们说韩京结党营私残害忠良都是真的，但在皇上眼中，这些都不是事，皇上关心的是他对自己忠不忠诚，能不能帮自己办事。”
“皇上还要用他来牵制袁不屈一派，朝堂之上，不能出现一家独大的情况，皇上的帝王术玩得很溜儿。”
颜栋梁纳闷了。
“可袁不屈等人是忠臣，为何牵制他们？”
杨再兴回答说：“你太单纯了，这世上忠奸没有绝对，只有相对，你们眼中，韩京是奸贼，在韩京眼中，你们未尝不是奸贼。不管忠奸，都是皇上说了算，只要让皇上开心了，皇上认为他是忠臣，就足够了。”
杨再兴好好给两人上了一课。
见叔侄两人惊愕不已，杨再兴呵呵一笑，“你们放心，我不是为韩京辩白，我也不会投奔他，我只是想告诉你们，世间之事，并不是非黑即白，要用辩证的眼光去看问题。”
正说着，陈有为、庞元等一众人给颜本昌送来了饭菜。
今日食堂炖了鸡，跟蘑菇一起炖的，香气扑鼻，令人垂涎三尺。
颜本昌却一点胃口也没有，而是让陈有为放在一边。
颜栋梁嘴里之分泌口水，他想吃。
可颜本昌不发话，他不敢动。
见颜本昌看都不看鸡肉，陈有为很纳闷。
“颜老先生，这是杨庄食堂做的，鸡肉炖的十分软烂，味道醇厚。”
颜本昌却摆摆手，“鸡肉一会再吃，杨公子，你刚才说要用辩证的眼光看问题，能不能给我们详细讲一讲？”
杨再兴也是服了。
吃饭要紧，还是扯淡要紧？
“先吃饭吧。”
颜本昌却摆手拒绝，“不，你先讲，要不然饭菜吃着也不香。”
杨再兴：“……”
你不吃饭我得吃啊。
“这有什么好讲的，世间万物并非非黑即白，也并非只有阴阳两极，就拿栋梁来说，你们说栋梁是个好人吗？”
颜栋梁一脸黑线。
杨公子啊杨公子，你为何要用我来讲例子，能不能换个人？
“我当然是个好人。”
杨再兴点头，“你的确是一个好人，但是……”
颜栋梁心里咯噔一下，千万不要但是啊。
但是后边肯定没好事。
“但是，有人觉得栋梁三天两头去逛勾栏，不是好人。我觉得，不能以逛不逛勾栏去评价一个人是好是坏。”
“有一句话，我以前跟你们的大师兄王承宗说过，好人当不了好官，好官一定不是好人。”
“王承宗已经悟了这句话，你们几个慢慢悟吧。”
“好了，不说了，鸡肉都凉了，先吃饭吧。”
颜本昌却意犹未尽，这才刚开始，杨再兴怎能草草结束？
“杨公子，吃饭不着急，你再讲讲吧。”
杨再兴一脸黑线。
你不饿我饿啊。
“颜老先生，有些东西需要自己悟，我要都讲出来了，岂不成了灌输式教育，没用，而且我这个人，生活作息非常有规律，该吃饭时吃饭，该睡觉时睡觉。”
颜栋梁深以为然。
“叔，杨公子说得对，还是先吃饭吧。”
他早就对面前的鸡肉垂涎三尺。
眼巴巴守着香喷喷的鸡肉却不能动筷子，人世间的痛苦莫过于此。
颜本昌只得叹了一口气，“好吧，先吃饭。”
等吃完饭，一定要让杨再兴讲完。
第一口鸡肉下肚，颜本昌很满足。
“杨公子，这是特意给我做的吗？”
“当然不是，今日食堂就吃这个，所有村民的伙食跟你一样，你吃什么他们就吃什么，没有例外。”
“那我能不能去食堂看看？”
“想去就去，小陈，你带着颜老先生去看看吧。”
颜本昌当即起身，见颜栋梁无动于衷，瞪了他一眼，“愣着干嘛，跟我一起去。”
“叔，我能不能不去，我想在这吃炖鸡。”
“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儿，必须去。”
有杨再兴比着，颜本昌看颜栋梁，越看越不顺眼。
颜家乃是圣人之后，怎么就出了这样一个玩意儿。
颜本昌和颜栋梁来到食堂，见打饭的队伍排得整整齐齐，心中感慨良多。
他随便找了一个看似憨厚老实的人问道：“老乡，你们吃饭花钱吗？”
“当然不花钱，随便吃，管够，每天都有肉菜。”
“你没有骗我？”
“我骗你干嘛，你看我腮帮子，如果不是天天有肉吃，腮帮子早都瘪了。”
颜本昌忍不住感慨：“杨庄真乃古代圣贤眼中的世外桃源啊，杨公子才是古之圣贤的继承者，朝中文武百官，真该来杨庄好好看看，见见世面。”
闻言，陈有为脸色大变，“颜老先生，他们最好别来，我们不欢迎。”
“我知道你们心中有气，对朝廷不满。”颜本昌无奈叹息。
“不是，颜老先生，你误会了，我们杨庄只想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恩师曾经说过，管他外边滔天巨浪，与我何干，朝廷的人来了，只会打扰我们的正常生产生活秩序。”
“杨庄不欢迎任何朝廷的人，包括皇上。”陈有为补充道。
这就是杨庄人与众不同的气质。
颜本昌追问：“那为何王景中可以来？”
“因为他是恩师的合作伙伴。”
“合作伙伴？什么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