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蚁”B被我勒得就快喘不上气来,他拼命的挣扎,想挣脱我的束缚。然而我的肾上腺素已经飙升到不知道有多高,完全不在乎他的死活。
“放……开……我……,我没……骗你。”他用尽浑身力气,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我哪里肯信,此时,我已经失去理智,他越说,我手上越用力,却依然对他咆哮道:“你说,吴哲在哪里?”
很久之前,我看过一个非常具有讽刺意味的寓言故事。一只猫,在树林里抓到一只鸟。它将鸟攥在手里,故作善良的说道:“我是一只善良的猫,我的心肠非常软,只要你跟我说放过我吧,猫先生,我就立刻放过你。”可是,它的爪子是多么锋利,握的多么紧,可怜的麻雀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这时候,猫说:“你看,你可真是个倔强的小家伙,那我只能吃掉你啦。”于是,猫一口吃掉了鸟,却还责怪鸟真的是嘴硬,为什么就不服软呢?
此时,我就像那只猫。当然,我失去的理智根本不可能允许我反省自己。男人的身子渐渐软了下去,瘫在地上。一阵夏夜的清风吹来,我像醒酒了一样,从冲动中醒来。看着从我的腿边慢慢滑落的“工蚁”B的尸体,有那么一刻,我非常害怕。
不知道是对生命的敬畏,还是出于对杀死同类的愧疚,总之就是非常怕。我开始瑟瑟发抖,我用脚踢了一下他,希望他在装死。刚才的恨意和怀疑全都荡然无存,我坐在地上,反复回忆他说的话,似乎并没有哪句真的直接证明他害了吴哲。
我究竟怎么了?我是谁?我现在居然可以这样轻易的就要了一个人的命吗?杀掉马总,是因为他罪有应得,现在没有确凿证据,我便下手行刑,我又是什么样的人呢?如果有一天,同样的契机下,我会不会跟马总一样,变成一个自私残暴践踏他人生命的人?
甚至,有那么一刻,我在心里居然希望,吴哲真的被他所害,这样我的处决才是合理的。我不再需要愧疚,不再需要害怕,也不需要怀疑自己。我依然是那个富有正义感的,乐于助人的小成。可是下一秒,我赶忙摇摇头,试图从大脑中摒弃这个想法,这是个非常危险的信号。我希望吴哲好好的,我希望他平安归来。
许久,医院那边没有任何声音,“工蚁”B也没有如我所愿醒转过来,什么都没有,天地之间,只有一个孤独的我。也许,人生来就是孤独的,一个人来,最终一个人离开,路上所有的相遇,实际都是游戏设定,帮助我们走完一生。此刻的孤独感,居然让我有了一种没有意义的感觉,仿佛一切都是无意义行为,灾难前,为了学业,为了工作。现在,为了一口吃的,为了安全的领地。可是最终,不还是要走向终点吗?
其实,死亡,也蛮好吧。
本来,我已经从刚刚杀人的恐惧中逐渐走了出来。这一厌世的想法一出,我再次打起了冷战。周围变得异常凄凉,仿佛死神已经来到了我的身边,只不过我看不见罢了。
不过,死神没有看到,两只手却搭在了我的肩膀上。我猛一回头,一股腥臭直冲鼻腔。夜色中,一只复活者不知道什么时候摸到了我的身后,悄无声息的便想啃我一口。我慌忙向侧面一躲,复活者咬了个空,上下牙碰撞的咔哧声就在耳边,令人不寒而栗。
因为后面是我的弱点,我又是坐在地上,所以一时间难以挣脱它的束缚。先把它弄到正面才是王道,于是我就势转身向后倒去,复活者也随着我的姿势,下意识的松开了手,从正面扑倒在我的身上。此时,我们两个面对面,它按住我的肩膀,却并没想到没有按住的双手才是我活命的终极武器。
趁它正欲再次咬向我的脸,我利落的从口袋里掏出匕首,一刀便插进了它的后脑。
因为面对面,失去“引擎”的复活者瞬间便趴在我的身上。我感觉到黏糊糊的液体,淌进我的脖子里,然后顺着脖子又淌进衣服和后背。凉凉的,没有任何温度,但是腥臭无比。我一阵恶心,一把将复活者尸体从我身上翻了下去,挣扎着坐起来。
此时,依然是安安静静,周围一片漆黑。我想将身上的T恤脱下来,又怕血迹搞得满脸都是,便索性用力,直接将衣服撕开,混乱扯了下来。我拿着那捧烂布条,胡乱的在身上擦拭着,随后随手将衣服丢在地上。
因为一直跟老人孩子住在一起,大家的衣服都是整整齐齐的。第一次脱离了纤维的束缚,我居然有了前所未有的舒适感。
看着周围,两具尸体躺在地上,我突然想跟它们划清界限。我是人,它们是尸,我们不再同属于一个世界。
“吴哥,你在哪?”我对着对讲机又给吴哲发送了一条信息,许久,依然没有回应。
看着“工蚁”B的尸体,之前那种内疚已经荡然无存,腾起的怒火又要顶到头顶。但是我压制住了,我不喜欢现在的自己,最近,我好像被打开了任督二脉,整个人变得完全不一样了,亦或者,我本来就是这样残暴的人,只不过人类社会压制了我的本性而已。
定了定神,我还是决定去医院找一找吴哲,不能在这里傻等。于是,我背上背包,再次踏上了车顶。
夜晚跨栏少了一些燥热,跑起来轻松又不累。今天是灾难发生的第十九天,今天发生的事,多到我有些迷茫,像是已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我一边跨越,一边侧耳倾听,希望捕捉到关于吴哲的声音。然而,依然没有。
距离医院还有三百米的地方,我不得不停下来了。因为前方,是复活者得天下了。夜色中,影影绰绰得身影在医院周围徘徊,毫不停歇。
我有些累,同时也有些丧气了。吴哲会不会已经被袭击变成了复活者,就在那些闪动的人影之中呢。想到跟吴哲朝夕相处的这些日子,他已经成为我最信任的人。不管什么时候,我都希望他站在我的身旁,提醒我应该怎么做,制定好下一步的计划。虽然相识时间不长,却仿佛已经是过命的兄弟。
我来到一辆越野车顶,躺了下去。我居然没有留意到,天空挂着的月牙,那么娇羞,那么美好。小时候,去农村的亲戚家里,晚上,表哥带着我去牛棚上面躺着,数着漫天繁星,那是我最快乐的时光。对比现在,时过境迁,除了孤独,我竟然已经品不出别的滋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