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走过去看一眼高姨,因为我还是不敢相信,一个无比坚强的女性,却被自己的内疚打败,选择了一条最荒唐的绝路。
秦叔在高姨的尸体旁默默的坐了很久,一言不发,不管是谁过去喊他起来,他都一动不动。
秦叔和高姨是这个团队里年纪最大的,两个人活了大半辈子,经历了我们主体最艰难,最复杂的时代,经历了社会飞速的发展,经历了人性的黑暗和丑陋,如今,又遇到了这荒唐而又没有地方说理的灾难。用秦叔的话来说,他们已经是土埋半截的人了,什么都经历过,什么都能看得开。可是,高姨,却做了背道而驰的选择。
其他人应该已经哭过了,此刻都冷静了下来。四嫂和董田眼睛肿的像桃子,四哥和董怀民也是一脸的悲怆。小天坐在吴哲的怀里,一直挣扎着想去看看高姨,她还以为奶奶生病了想要把手里的糖果送给她,却被吴哲死死的抱住。
我心如刀割,短短的十八天,我们这个团队已经前后有三个人离我们而去。每个人的死亡,都将我的心剜下一块,再难复合。我想到爸妈,想到雅妮,想到张雷,想到我那个抠门的老板……很多人,本来我心安理得的享受他们的存在,那种感觉就像,他们就在那里,我不需要去维护,我不需要做任何事。而现在,我似乎永远的失去了他们,我最亲近的人,都在或者正在慢慢远离我,我越发觉得孤单起来。明明是酷热的七月,我却想紧紧的抱住自己,好让自己不那么孤独和寒冷。
时间就这样来到了下午,其间没有人说话。
秦叔终于从高姨的尸体旁边站起来,因为长时间蜷着腿,一个没站稳,猛然间倒下去,被货架拦住。众人见状,赶紧跑过去将他扶了起来。
秦叔站稳,在便利店内来回踱步,似乎想让麻了的腿舒服一点,也似乎在心里盘算着什么。
“人固有一死,大家都别难受了,打起精神来,活着的人还得好好活着。”秦叔终于开口说了几个小时以来的第一句话。
“明天,把你们高姨抬出去,找个地方埋了吧,虽然是特殊时期,也要给她一个体面。小天被掳走的责任,我也要承担,是我……”
还没等秦叔把话说完,吴哲开口打断了秦叔:“秦叔,你也想像高姨那样,让我们悔恨终生?”
我们也都被秦叔的话吓到,生怕他也做什么傻事。而且这种事,怎么能是他们的错呢?什么时候,善良也变成了一种错误呢?
秦叔苦笑着摆摆手,“放心,我不会,我就是死,也要死得其所,不能白白丢了性命。”
看着秦叔决绝的表情,我却感受到了一丝不安,他的意思很明显,他可以随时为了我们放弃自己的生命。
“别想别的,咱们八个人都得好好活着,没准哪天,我们就找到解药了对吧,武侠都这么写。”四哥还跟以前一样,打起哈哈,试图调动便利店里气氛。
解药?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个?解铃还须系铃人,我们从源头解决问题不就好了吗?
我抬头看秦叔,秦叔也正好看向我,我们的视线对上之后,我立刻坐直了身子,我想告诉秦叔,是时候去一趟大烟山了。
秦叔迅速知晓了我的想法,脸上的神色很复杂。
“不然,我们就去大烟山看看吧!”秦叔还是做出了决定。
除了我,其他人都是一头雾水,他们只是之前听秦叔说过,这次灾难爆发,是因为实验室病毒外泄,却并不知道事发地点在哪里。
秦叔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给众人又讲了一遍。之前他们并不知道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老头,实际是一个生物学家,更不知道,这一切,居然这么复杂。
这些信息,对于众人来说,实在需要时间来消化。
“爷爷,如果我们找到解药,可以让现在的复活者变回正常人吗?”董田的问题非常幼稚,却是大家都想知道的。
“不会起作用,解药——也就是疫苗,必须在活体基础上才能起作用。现在的复活者,虽然看起来还活着,实际除了中枢神经和一部分脑细胞,其他细胞早已经坏死。疫苗的作用,无非就是让我们即使被咬也不会被传染。所以之前,才会有飞机过来投掷燃烧弹摧毁复活者。”秦叔认真解释道。
“所以,即使找到解药,我们也得杀干净目前存在的复活者,这件事才能最终结束?”董怀民问道,而且似乎这个推测让他非常懊恼。
“是的……”秦叔知道这样的信息会让大家失去信心,但是没办法,事实就是事实,无法逾越。
“那还不如每天就坐在门口等复活者,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什么时候杀完什么时候算。”四哥有点不耐烦,说话间开始流露出烦躁。
现在,众人的情绪已经开始不稳定了。毕竟,最近几天,大家没过过一天安生日子,一直处于担惊受怕之中,有情绪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况且一想到今后,即使有疫苗,还要先费力清理掉无数复活者,众人肯定会泄气。
“大家先不要提前担心啊,现在幸存者不是只有我们,多的是。咱们保住命的前提下,出去探探路,了解一下外面的情况,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没准很快,主体就会派人来救我们了,到时候武器充沛,那些个复活者又算得了什么?”虽然是安慰,但是我说的是实话,幸存者那么多,天塌了还有地撑着,有什么了不起的。
众人又一次陷入沉默。
我有点讪讪,便不再自讨没趣,闭了口,开始重操旧业——整理货物。我把我们带回来的几个背包打开,将里面的食物依次摆在我们存放补给的货架上,并且逐个清点,记录,分配,在纸上写着还能吃多少天。
忙碌的时间,总是过的飞快,天色渐渐暗下来。我望着外面,心里祈祷,但愿今晚是个平静的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