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汐没有回答,他睡着了。
此时乔爷爷已经回屋睡觉了,年纪大了,睡的早,起的也早。
只有乔珍和乔寒在,乔珍疑惑:“哥你说什么呢?”
乔寒:“他不会留在这里的,早晚会走。”
“为什么要走?我喜欢他在家里,爷爷也喜欢,他救过我的命,他就是我二哥,我以后要赚好多好多钱,让他长命百岁,我们一家人一辈子在一起不好吗?”
乔珍有一次误吃了山里的毒果子,眼看就要没气了,是林汐采草药救了她,因此,她一直当林汐是她的救命恩人。
后来林汐见她学习上遇到瓶颈,指导了几句,再后来,乔珍每次遇到不懂的题都会来问林汐,林汐的回答言简意赅直达要点通俗易懂,他就像个知识宝库,似乎无所不知,乔珍简直拿他当偶像崇拜。
乔珍本就聪慧,只是这里教育条件比不上发达地区,因此学习上总有挫败感,赶不上大城市的孩子。
但林汐的到来,给了她太多惊喜。
她惊叹他的博学,也怜他一身伤病,早就把他当作这个家的一份子了。
乔寒看着妹妹:“你十八岁了,慢慢的也该长大了,这样一个聪颖无比的人,不是你我想留就能留下的。”
“小珍,我在他刚来不久就知道了他的身份,否则,你觉得我为什么会同意他留下来?”
乔珍一惊:“什么身份?”
乔寒:“以后你会知道的。”
他起身将林汐抱起来放进卧室床上,掖好被角,关了灯离开。
屋子里有月光洒进来,林汐睁开眼,看着那一轮弯月,伸手抚上肩膀,这么一副残破的身躯,回去了该有多难堪。
以前景琛说的没错,和我这样的人相处,会很累。
林汐啊林汐,这么久了,你怎么能一点长进都没有?别再折磨自己了,你早已过了命里的死期。
往后余生,大胆一点,前方未必是坦途,但既然还活着,那就是赚到,对自己好一点,可以吗?
思念若长了翅膀,又岂是能轻易折断的?
第二天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林汐帮着一起收拾晒干的豆子,然后给乔爷爷打伞,看着他喂鸡,最终被乔爷爷轰进了屋,“下雨天,湿气重,腿不舒服还不注意点?”
林汐讨好:“我喜欢跟您待在一起嘛!”
乔爷爷叹气,他总觉得这孩子要飞走了,打从一年前捡到他开始,他就有这种感觉,之前还自私的想过一直留下他,现在,他只希望他能开心,只要开心,随便他去哪里,偶尔回来看看我这老头子就可以喽。
可是,他舍不得呀。
乔寒拿来热毛巾,让林汐坐下,给他敷腿,“疼吗?”
林汐摇头:“不疼,酸胀,没事的。”
“嗯。”乔寒蹲在他腿边,“明天我和乔珍要去镇里赶集,一起去吗?”
林汐好久没出门了,他犹豫了下,“去。”
乔寒笑了下,“好。”
林汐的小腿莹白修长,拿在手里玉似的微凉,上面有个清晰的类圆孔状疤痕,是枪伤留下的,不丑,像一朵暗色的花。
曾经发生过的故事一直都留有痕迹。
乔寒笑道:“可惜了,没有疤的话,勉强还能看。”
林汐:“丑就丑点吧,又不靠颜值吃饭。”
乔寒哼哼:“靠颜值勉强也行,不然带你去卖艺,肯定很赚钱。”
乔珍拿擀面杖敲他哥的头,凶悍无比:“说什么呢?你自己怎么不去,人模狗样,不干人事。”
乔寒委屈:“我就说说而已,我难得回家,你就不能温柔点。”
乔珍叉腰:“进来包饺子。”
“哦。”
林汐:“我也来。”
林汐显然不熟练,包的饺子歪歪扭扭的,勉强不漏气,他得意:“别看颜值不行,吃起来味道都是一样的。”
乔家兄妹一时竟无法反驳,他说的还挺有道理的。
下雨天,没人出门,四个人一起围坐打牌,林汐连赢十三把,最后故意输了一局给乔爷爷,数着赚来的一块三毛钱,“胜利的喜悦,金钱的味道,香!”
乔寒和乔珍心塞,下次再也不和他打牌了,不讲武德,为什么不故意输给我们一次?
偏心!
吃完午饭,林汐趴在窗户上听雨,院子里的绿植被雨打湿,郁郁葱葱像泼了油,空气清新,他感到愉悦。
乔寒走进他房间,搬过小板凳在他旁边坐下,手机里游戏的声音噼里啪啦,林汐嫌吵:“你打扰我看景了。”
“有什么好看的,看多少回了,不腻吗?”乔寒头也不抬,不一会儿,信号没了,他们这里就是信号时有时无,虽是世外桃源,但是,也与外界脱了节。
乔寒收起手机,笑眯眯的说道:“农村嘛,夏天就算是白天也有许多蚊子,我发现在你身边,蚊子就不咬我,巴适的很。”
林汐:“所以你拿我当蚊香?”
“昂,不错,多好用,还省钱。”乔寒贱嗖嗖的说。
林汐觉得此人很像一只大号蚊子,嗡嗡嗡的,他鼓了鼓嘴,看着雨幕出神,一到阴雨天身体就犯懒,不想动。
乔寒于是低头玩单机游戏,林汐回身看他,眼睛亮的惊人:“乔寒,你觉得我该怎么做?”
乔寒手上动作顿住,他抬起头:“问出这个问题,你其实已经在动摇了。”
“人生嘛,不妨大胆一点,这个家永远有你一席之地,虽然穷了点,但任何时候都会竭尽所能为你遮风挡雨,林汐,你看,雨停了。”
他喊的是林汐,是他本来的名字。
林汐向外看去,天际出现一道彩虹,横亘在天空之上,很美。
他说:“你不懂。”
我有不确定的未来,好不容易脱离,害怕再次陷入。
我的生命中,来来往往那么多人,好像谁都没留住。
乔寒:“我是不懂,但你心有牵挂,既有牵挂,就留不下来。”
林汐默默不说话,良久他轻轻叹息,第一次说起自己的过往。
“以前我养过一只很可爱的小狗,后来,它为了救我死了,我一直想去它坟前祭拜,很抱歉,让它受那么大伤害,埋它入土的也不是我,想和它说声对不起,我没保护好它。”
“它妈妈那么放心的把它交给我,可我却失了信。”
乔寒静静的听他说,当个聆听者。
“还有一个人,被坏人折磨,成了活死人,最后他去见了心爱的姑娘,可那姑娘早已香消玉殒,他们一起化为尘土,那时候我一直想着,给他报仇,然后去他埋骨的地方看一看.....”
“还有好多人,门卫大爷,包子铺哥哥姐姐,朋友同学们,还有,他们。”
“有个人托付我的事情,我还没完成。”
“曾有一个人,待我极好,我也想再看一眼。”
“你看,我是不是个不负责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