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程见月也没面上那么淡定,参加了那么多比赛,这些事情肯定多多少少都有听说过。
只不过原来还小,并且在沪城,家里的庇护给了她绝对的公平,这种被关系户欺压的事情轮不着她。
上了大学之后,她就专注于自己的学业,钢琴也只是偶尔练练,很少参加这类专业比赛了。
周老师是在一次偶然间听到她练琴后,邀请她一起参加比赛的。
本来她参不参加都无所谓,反正也不走专业。这些荣誉和经历对她来说,只是锦上添花,可有可无。
但答应了老师,她就一定会尽自己所能做到最好。
已经起早贪黑练了一个多月了,被赵欣悦临门一脚,搞的自己不上不下的。
继续下去挺麻烦的,自己本来也就没有很想参加,但是因为被抢了老师,就灰溜溜的退赛,绝对不是她的风格。
不争馒头争口气,赢不赢比赛无所谓,但一定要比赵欣悦好。
大概是周老师对于自己临时放鸽子的行为实在过意不去,又特意找到程见月,给她推荐了一个人。
“小程,我想着你这样天天自己准备也不是个事儿,怎么的也得找个老师指导一下。我有一个大学同学在美国,是表演团的。这是她手底下一个很优秀的学生,他这几天在国内休假,我把他的名片推给你,你们可以互相了解一下,看看合不合适。”
这番话在外人听来,像是在介绍相亲对象一样。
指导老师,聊胜于无喽,程见月这样想着。谢过周老师,当即就加了这位优秀钢琴家的联系方式。
钢琴家好像很忙的样子,半夜才通过她的微信。
程见月看到时已经第二天了。
时间紧迫,程见月省了那些弯弯绕绕的话,礼貌的问好之后,直接了当的表明自己的来意。
那头也很爽快:“约个时间,我看看你的技术再做决定。”
“我这周四到这周末都空着,看您什么时候方便呢?”
“那就周四上午十点,你在京大找个空的练习室。”
“好的,麻烦您了。”程见月轻轻的呼了一口气,很满意这位钢琴家的沟通效率,然后马不停蹄的申请练习室。
之后两人的聊天框直到周四之前都没有增加新的内容。程见月一度怀疑他们是不是真的约好了。
她就这样一边焦虑一边疯狂练习。毕竟如果这个老师看不上自己,那后面就要回到自己一个人孤军奋战的状态了。那种感觉其实不太好,她也无数次委屈到想流眼泪。
好在老师准时到了,并且对她还算满意。
这个老师和她想象中的出入很大,以至于她第一次见到他,都不敢确认。
老师是个纯正的混血帅哥,五官深邃,是蓝眼睛,浑身都散发着一股慵懒的劲儿,弹起钢琴时又十分认真投入。从头到脚都帅的让程见月想尖叫。关键还只比她大了九岁,今年二十九,正值芳龄。
但犯花痴归犯花痴,面对老师,程见月不敢造次,再加上比赛一步一步地逼近,留给她准备的时间实在是不多了。
老师很忙,除了第一次,两人基本上都是线上交流。好在老师功力深厚,每一次都是有效指导。他终是能一针见血地指出程见月的不足。程见月基础扎实,悟性高,也足够勤奋。两人配合度很高,练习的进度也比其他人快了不少。
到了比赛这天,程见月一袭黑裙,端坐在钢琴前,一首曲子弹的忘我,弹的气势磅礴,引得众人屏息凝神,专注欣赏。
曲毕,掌声雷动。
赵欣悦弹的也不错,周老师还是有实力在的,加上之前家里也砸了不少钱让她学琴,基础还是有的。
但跟程见月比起来,她的表演明显浮于表面,内行人一听便知,公式化的表演,老师的功劳占大头,没有融入自己的思想和内涵。
从演奏厅出来,程见月心情不错,她知道,她赢了。
唯一遗憾的是,老师已经回美国了,今天早上的航班,还没来得及好好谢谢他呢,毕竟这一次,他真的是帮了大忙了,还分文未收。
程见月心里实在过意不去,盘算着等他下一次回国怎么的也得请他吃一顿好的,或者买个礼物寄给他。
程见月正想得入神,却被人拦住了去路。
赵欣悦依旧是那副精致的高高在上的样子,她穿着一袭白裙,楚楚动人。却也掩盖不住她黑心莲的本质。
她一脸和善的拽着程见月的胳膊,凑近她,用只有她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别得意的太早,只要名单还没出,谁是第一还不是一定的事儿。”
程见月听她咬牙切齿的样子,只想笑。
比赛完了,她一身轻松,对赵欣悦也生出些玩味,她倒想看看这个关系户能做到哪一步。
成绩公布的前一天,周老师给程见月发了短信,没有明说,但八九不离十。
“小程,好样的,我就知道我不会看错人。”
周老师本身也是普通人家出来的,她没有很优渥的背景,走到今天,完全是靠着自己的努力,抓住了一个又一个往上爬的机会。
所以她深知这其中的不易,她爱惜每一个努力的学生,希望他们都能取得成绩,有好的未来。
但她得罪不起赵家,得罪不起赵欣悦,更得罪不起赵成河。
想到这儿,程见月对赵欣悦的厌恶便更深了一分。
出成绩的时候,程见月还在自习室啃书,她随手点开链接。看着排名皱了皱眉,她排第二,第一的位置赫然写着赵欣悦的名字。
她脸皮还真是够厚的,抢老师也就算了。比赛那天两人的表现,在场的人都看得到,甚至还有网络直播和回放,她就这么恬不知耻的改成绩。
网络发达的时代,还没等程见月向组委会申诉,就已经有人讨论起了这件事。风声四起,有人跑到比赛官网看回放,却发现回放视频早已被下架了。
赤裸裸的挑衅,大约是天下苦关系户久矣,一时间,舆论发酵,呈不可控之势。
关注或者不关注这场比赛的人都参与了进来,大家喊着骂着“不想看资本家的丑孩子。”
过了几天,官方被逼无奈连夜发了一条无比可笑的声明:“近期关于该比赛有内幕的一切传闻均为不实,删除视频是出于其它方面的考量,感谢大家对大赛的关注与支持。”
该声明一出,网友们的声讨更是达到了高潮,该比赛和主办方都遭到了抵制。
其他赛道的选手也颇有怨言,本来获得荣誉是一件很光荣的事情。但这件事情一出,没人敢晒自己的成就了,生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程见月旁观着这场声势浩大的闹剧,她知道,这些都没用。要是大家动动口骂几句,就能让他们羞愧的出来承认自己的错误,那他们不会拥有今天在社会上的地位。
他们擅长的是坏事做尽,然后死不承认。网络上每天都有新鲜事儿,学生之间的摩擦最是无趣,再闹也闹不了几天。最后网友们借着鸣不平的名义,发泄完了他们心中的怒火。这件事儿也就过去了,他们依旧可以大摇大摆的享受赃果。
权势压人这一招,赵欣悦玩的溜,但她可能忘了,一山更比一山高。
程见月给远在英国度假的堂姐打去了电话。
远在大洋彼岸的姐姐欢快的声音颇有穿透力的透过听筒传到程见月的耳朵里:“亲爱的程程儿,找你姐姐,有啥事儿啊?”
“姐姐~”程见月喊了一声就绷不住了,眼泪刷刷刷的往下掉。到底还只是个刚满二十岁的小姑娘,遇到这种事情,怕父母担心,忍着没给家里说。自己解决到这个地步,已经是极限了。
小姑娘哭得实在可怜,姐姐在电话那头哄了半天,才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气得她当场就要买机票回来为妹妹主持公道。
还是程见月再三保证,自己没事,只是想要回自己的成绩而已,这下才将人哄住。
赵欣悦好想很喜欢陆南诚,光她见过的,十次有九次,赵欣悦都黏在陆南诚身边。
从前她没想过,只当她和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可进入大三,学业的压力让她有些喘不过气,她的脑海里偶尔会出现一些疯狂的想法。
但碍于对落实这个想法的完美对象实在是太难找,想法也只是想法而已。
心里依旧有些烦闷,在李雨霖的生日宴上,程见月迎合着众人的热闹,笑的些许不走心,欢声笑语被她屏蔽在外。
脑子呆呆的,有人见她漂亮过来搭讪敬酒,她也没怎么拒绝,神游了一段时间之后,她感觉有些难受,才惊觉自己喝过了量。
于是拒绝了后面想要过来的人,拿起包溜了出去。
微风正好,吹在程见月脸上,使她醉意更盛。别墅灯火通明,点亮了黑夜。
程见月看了眼,转身向暗处走去,她慢慢踱步到先前她们发现的小花园里。这里应该是定期有人来打理过了,摆放着的秋千看上去有些老旧。
小花园离前厅并不远,前厅的光足以照亮这个无人光顾的小花园里,程见月透过窗户能看见里面觥筹交错、推杯换盏的热闹场面。
她靠着秋千坐下,整个人都缩在了里面。夜更深了,凉风习习,酒意上头,程见月所有的坚强都被卸下。她感觉自己好脆弱,好想有个人可以抱抱她。
其实随便找个人倾诉就可以获得这些,但她始终不肯迈出这步,残存的理智在疯狂的拉扯着她。
忽然一阵“吱呀”的响动,将程见月从坏情绪的漩涡中拉了出来。她缓缓睁开原本紧闭着的双眼,朝声音的来源看去。
是陆南诚,从这个小门来看,这两座别墅应该是通的。
陆南诚好像也对这个静谧世界的闯入者有些诧异,他的指尖还夹着烟,没顾得上抽,任火星子慢慢往上烧,烧出了一小截灰。
手指微动,灰就簌簌地往下落。
见程见月有些惊讶的望着自己身后的那扇门,陆南诚鬼使神差地解释了句:“旁边是我家。”
“哦”程见月兴致不高,随意的应了句,便收回了视线。
大概是她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实在让人放心不下,陆南诚望向窗户里面,又多了句嘴:“他们在分蛋糕了,你不去吃蛋糕吗?”
听见这话,程见月有些诧异,陆南诚很高,背也足够宽厚,站在她的斜上方,替她挡掉了一部分透过窗户投射过来的有些刺眼的灯光。她就这么坐在那块阴影里,躲在陆南诚为她开辟的避光处。
这是赵欣悦喜欢的男人,足够帅气多金,足够傲气,是她的完美情人的唯一人选。
程见月被自己脑海里不断冒出的疯狂计划吓到了,她想劝自己清醒一些,但这般念头势如破竹。
程见月的脑子很乱,她决定把选择权给陆南诚。
“不想进去,你可以给我拿一块儿吗?”程见月面上的声音别无两异,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声音哽在喉头,一句话说的有些艰难。
她不敢看陆南诚,但在彷徨之中又生出了些许期待。
程见月沉浸在自己的复杂情绪之中,连陆南诚什么时候没了影儿都不知道。
她有些失落,陆南诚大概觉得她有病吧。
忽然,一块奶油蛋糕被送到了她的面前,程见月被吓了一跳,脑袋低了一下往后躲,鼻尖上蹭到了一点奶油。
“噗呲”陆南诚看着小姑娘有些呆滞的模样,实在没忍住。
程见月鼻尖一凉,也意识到了不对劲儿,但是不敢乱擦,怕将妆面搞得一团糟。
被笑了,程见月有些囧。
气氛也变得轻松了些。
程见月小脸皱成一团,痛苦面具。
也没带小镜子,也没带纸巾,总不能一直顶着这点奶油到处找洗手间吧。
找陆南诚帮忙,有点过于暧昧了,他会不会觉得自己别有用心。但自己好像确实想法不单纯,说不定这是个很好的契机。可是这也太明显了吧,怎么说出口捏,好羞耻。
陆南诚有些疑惑的看着程见月顶着一抹奶油,圆溜溜的大眼睛咕噜咕噜转个不停。
这姑娘双颊通红,身上散发着一股谈谈的红酒味,估计是喝多了。
陆南诚叹了口气,摸遍了身上的口袋也没找到一张纸巾。
只得半蹲下来,和坐着的小姑娘平齐,看着她的眼睛,耐心的跟她说:“我去拿点纸巾,你就在这里等我,好不好?”
“好。”陆南诚的气息不断逼近,程见月和他对视上,一时紧张的忘了呼吸。
目送这陆南诚离开,程见月等了一会儿,百无聊赖,有些犯困。
哈欠打了一个又一个,生理性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陆南诚被赵欣悦拦着,耽搁了一会儿。好不容易摆脱了她,着急忙慌的赶到小花园,发现小姑娘已经困得不像话了,眼晴紧闭着,纤长浓密的睫毛上还挂着一滴水珠。
风吹在她裸露的双臂上,有些冷,她将自己缩成了一团。
陆南诚攥了攥拿在手里的纸巾,犹豫了下,还是慢慢靠近,轻轻的擦去鼻尖上那点融化了的奶油。
程见月还是被弄醒了,她睁开眼睛,陆南诚的俊脸被放大在眼前。
见程见月醒来,他的动作停滞了一瞬,打算起身。
程见月手比脑子快,双手环上了陆南诚的脖颈,不然他离开。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目光交错,谁也不肯先投降。
程见月思想混沌,每一个动作都全凭自己的本能。忽然她咋了眨眼,像一种预示。
陆南诚心里升起一些不安,正打算强行撤开。
程见月的动作比他更快,她仰头吻上了陆南诚。
一触即离,陆南诚一手护着小姑娘的腰防止她掉下去,一手拎住了她的后领,将她拽远了些。
“唔~”程见月不满陆南诚的举动,发出抗议。
陆南诚有些无奈的看着她,带着哑意柔声道:“你会后悔的。”
程见月不说话,只是倔强的看着他,一只手还攥着陆南诚的衣领。
陆南诚轻叹了一声,带着她从秋千上站了起来。
程见月脚踩八厘米的高跟鞋,坐久了咋一站起来有些不稳。
陆南诚一把将程见月打横抱起,熟练的穿过那道小门,进入了自家的地下室。
“这小姑娘这么轻飘飘的”陆南诚在心里默默感叹了一句。
程见月称心了,窝在陆南诚怀里乖乖的,一声不吭。
陆南诚单手打开车门,将小姑娘放了进去。
程见月不知道陆南诚要带她去哪里,也不害怕,她对陆南诚有一种莫名的信任。
大约是今晚程见月突破了太多自己这么多年来的防线,心脏狂跳,耗心耗力。
程见月有些累了,夜色已深,车子平稳行驶,噪音恰到好处,程见月十分安心的睡了过去。
原本平平无奇的夜晚,被突然冒出来的小姑娘一搅,陆南诚的心情有点复杂。
要是旁的人也就算了,关键这小姑娘看起来就被养的很好,不谙世事。
一想没什么爱心的他,也有些不忍心破坏这份美好。
红灯亮起,车子缓缓减速,停在路口。陆南诚抽空扭头看了一眼,发现这没心没肺惹事儿的小姑娘倒靠在椅背上睡得香甜。
啧,想捏她,最好把她捏哭。
陆南诚的大掌在程见月的小脸前比划了几下,最后还是认命般的替她盖好他的外套。
接下来的故事就是,陆南诚带她回了他常住的那间房子,然后有了他们不可思议的第一次。
窗外的雨声渐停,陆南诚显然也想到了那次。
他握住了程见月的手腕,光裸着上半身,也跟着坐了起来,又将人重新圈进了怀里。
程见月的一对漂亮的蝴蝶骨贴上了陆南诚的结实的胸肌。
陆南诚的大掌托着程见月的纤手,拇指摩挲着程见月白嫩的手背。
“你一不一样,你,”陆南诚停顿了一下,似在回味,他笑了一声,继续说道:“你很莽撞,好像我不答应你,你就要把我灭口。”
不是什么好话,程见月嗔怒,抽回了自己的手,打了一下陆南诚的手掌,“啪”地一声很清脆。
陆南诚也不恼,一脸餍足,乐呵呵地去抱她。
那次之后距离今天,已经半月有余。他们中间有偶然碰到过几次,但陆南诚怕小姑娘后悔,又有些气她上次说的那什么“床搭子”的话,便都故意冷着她。
这姑娘也是个实心眼儿的,每次都愣愣地偷偷看他从她面前经过,没有任何动作。
他还猜想,是不是前几次他周身跟着的人太多了,小姑娘不好意思主动。于是他特意有几次只身一人在她面前晃荡,她依旧无动于衷。
陆南诚自己倒是被气得半死,明明是她先主动的,怎么就成了自己在这儿抓心挠肺的。
难道后悔了,“呵”陆南诚忽然冷笑一声,将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蒋赫一脸疑惑地凑近,“陆哥,你咋啦?”
陆南诚目光扫过那张将蒋赫弄得鬼哭狼嚎的作业纸,大手一挥:“去喝酒,叫上李雨霖。”
蒋赫闻言,一副被扼住了命运的后脖颈的样子,求绕道:“哥,你不知道我们这刘教授有多古板,咱虽然混,但也不至于跟一个老人家作对呀!我要是交不上作业,万一明天把人气出个好歹来怎么办。”
“李雨霖有个室友好像是你们专业第一。”陆南诚装作不经意的丢出这句话。
蒋赫一拍脑袋,激动道:“对呀,我怎么给忘了呢,李雨霖说过的,她和我们专业那叫程什么来着的,现在在一个寝室,可变态了,一直考年级第一呢。”
“我现在就把她叫出来。”蒋赫嘟囔着给李雨霖打电话。
陆南诚的嘴角悄摸的扯起一抹笑。
呵,程见月,把我睡了才后悔,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