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正午的日头有些毒辣,柳依依便站在粥棚里,由她的贴身丫鬟上前,对着灾民们说话。
“诸位请耐心等上一会,我家小姐还让人定做了鲜肉包子发给大家,稍后便会送来。”
底下的灾民听到还有肉包子吃,也就没再抱怨什么了,而是忍着饥饿,继续焦躁不安地等待着。
这期间,又陆续有几辆马车到了,有的是从城外来的,有的是从城内来的,下来的都是一些遍身绫罗,环佩叮当的尊贵夫人。
她们到了粥棚里,便和柳夫人打着招呼。
林芊站在城楼上,看着这些贵夫人们互相见着礼,忍不住直撇嘴。
她太明白柳家今天的意图了。
不外乎是做一场秀,为自己博个好名声,可又唯恐上头的人不知道,便一拖再拖,等那些贵夫人尽数到场。
为了掩饰,只得借口说包子还在制作中。
城中包子铺很多,若是真心想让灾民吃饱吃好,只需让人提前买好包子送过来,压根不需要这么紧赶慢赶的现做。
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柳家的目的。
可作秀也要有个度,饿极了的人,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
“主子,咱们走吧,这些人的伪善嘴脸奴婢实在看不下去了。”
林芊却摆摆手,“你不想看热闹?”
“这也没什么好看的,无非就是柳家想博个好声誉,在这作秀而已。”
林芊却笑笑,“能不能博个好声誉还不一定呢。她们想作秀,却没有把时间把控好,让干了活的灾民在这排队等着,可饿着肚子等久了,便会出乱子,再者,一旦引发现场骚乱,她们也没有足够的人手来维持秩序,且看着吧。”
星儿也回过神来了,扑哧笑出来:“那一定很有趣。”
又过了大概半个时辰,灾民们饿得天旋地转,几乎要晕厥的时候,肉包子,终于送来了。
那一屉屉刚出炉的鲜肉包子,又白又大个,肉香味四溢,直往骨头缝里钻,勾得大家忍不住直咽口水。
人群里有人大喊了一声:“肉包子来了!”
话音刚落,灾民们冲着那肉包子一拥而上,哪还管得了排队,只想先抢几个祭一祭五脏庙。
负责分发食物的管事一看灾民们不按秩序排队,急得大喊:“都去排队,不排队就没食物吃!”
可是没人理他,这些灾民已经空着肚子等了两个时辰了,一个个全都饿急眼了,根本听不进去。
管事怒吼了一声:“暂停分发食物!暂停!”
这还得了,前面的灾民抢到了吃的还好,本来排在后面的那些灾民瞬间慌了,疯了一样往前挤,现场简直乱成一锅粥了。
柳依依见灾民完全不听管事的话,便想站出来说几句话,安抚一下大家的情绪。
毕竟她在灾民们的心中积攒了不少好口碑,方才来的时候,灾民也对她欢呼雀跃呢。
她从粥棚出来,拦在包子前,露出一个如春风般和煦的笑容,道:“各位……啊!”
才刚开口,她就被疯抢包子的灾民推搡到了一边,又被后面拥挤着扑上来的灾民撞倒在地踩踏,场面乱糟糟一团,已经控制不住了。
柳家的管家见自家小姐被撞倒了,急忙过去扶人,然后大声吼道:“你们这些刁民,反了天了!我们柳家好心发肉包子给你们吃,你们不仅不感激,还想闹事,一群不懂知足的白眼狼!我看要把你们一个个都抓起来,押到县衙去打板子!”
众人一听这话,全都被激怒了。
“你们这些贵族和富户,根本不是真心做善事,只是想利用大家,获得仁慈的名声,呸!假仁假义,恶心!”
说着,还将手里的粥碗砸向管家。
只听“砰”一声,管家额头被砸出一个血窟窿,痛的他凶狠大吼:“啊!是谁砸的!快来人,把闹事的抓起来!”
他一声令下,几个高壮的家丁就冲上前,抓住闹得最凶的几个灾民,对准脸便是一拳挥了上去。
这些人本就饿得浑身无力,站都站不稳了,又挨了重重一拳,便一头栽倒在了那一屉屉的包子上。
包子架全倒了,又发生了肢体冲突,场面就更混乱了,一些别的粥棚的人趁乱也冲到粥棚里,想抢些吃食。
一时间,柳家的粥棚里被堵得水泄不通,那些贵夫人哪见过这种场面,吓得尖叫连连。
这粥棚十分简易,都是用竹子和苞米杆搭建的,根基不稳,如果受到强外力撞击,是一定撑不住的。
林芊此刻也没什么看热闹的心思了,她快步下了城楼,对守城的士兵道:“这位兵爷,城外的粥棚怕是要倒塌了,你快喊人去帮忙。”
守城兵自然是看到了城外发生的事情,本来也没他们守城兵什么事,但现场还有不少身份贵重的官家女眷,要是闹出人命,怕是没法交待。
“你们,跟我过去!”那守城兵带着几个人,急急忙忙出城去了。
刚到门外,只听“轰”一声,整片粥棚全倒了。
那些滚开的大铁锅也翻了,粥撒了一地,锅膛里的柴火还燃烧这熊熊烈火,粥棚倒了压下来正好点燃了玉米杆子。
一时间,惨叫声四起,哭的哭,喊的喊。
现场火星四溅,浓烟呛鼻!
“快,快来救人!”守门兵大呼一声,疾跑过去。
林芊原本是看热闹的,也没料到事情会变得这么严重,她脸色凝重地吩咐一旁的星儿:“你快去医馆请郎中来,让他们带上急救用品。”
星儿领命,快马加鞭走了。
现场灾民近千人,那一片粥棚下起码还压着几十人,被烫伤烧伤的估计也不在少数。
守城兵在片刻的惊呆之后,立马冲过去救人了,还有士兵去通知县令了,城门这边只留了一个守城兵守着。
但这远远不够,因为两侧粥棚都乱套了,人数太多,难以控制这混乱的局面。
林芊想都没想,就跟着冲过去救人了。
不一会,现场的火被扑灭,几个守城兵抬着一名贵夫人走出来,那妇人脸色苍白得像宣纸一样,手无力地垂着,身上血迹斑斑,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