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不敢再吭声,但是眼中满是期待。
林芊却是眼睛一亮,“刚才是谁说的会烧瓷器?”
立马有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小伙子站了出来,“回贵人的话,小的以前是烧瓷器的匠人。”
林芊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个年轻人,好奇地问:“有这门手艺,怎会沦落至此?”
那年轻人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小的以前跟商贩出身的女子私拜了天地,父母震怒,在村子里抬不起头来,就将小的从族谱除名了,还赶出了村子,后来小的带着娘子四处奔波,娘子在路上染了风寒,银子都花光了也不见好转,越拖越严重,小的斗胆请贵人发发慈悲,买下小人与娘子,小人愿一辈子当牛做马报答贵人的大恩大德!”
“不得放肆!”牙婆不悦地瞪了他一眼,这小子是个死犟的,硬拖着主人家一并买了他那半死不活的娘子。
他那娘子的病,一般人家还真看不起,需得吃人参灵芝的,本来就是逃出来的苦命鸳鸯,生存都成问题,偏又不争气得了这富贵病,死不了,还得拖累人,即便男人有一身烧瓷的手艺,也没有哪个主家敢买回去。
年轻人不敢吭声了,只是将头磕得更重。
林芊顺着他的方向看过去,他的身后,躺着一个用破棉被裹着的人,裹得很严实,看不清模样,偶尔有几声虚弱的咳嗽声传来,让人知道里头的人没死,不过离死,好像也不远了。
这时破被子动了动,一只枯瘦如柴的手伸出来,在空中抓了抓,摸到了年轻人的衣角,“阿志,我不治了,我不想再拖累你了,我对不住你,你将我休了吧,景儿下辈子为奴为婢,还来报答你。”
年轻人赶紧回头,将被子往下扒拉了一点,然后将那个景儿抱在了怀里,哭得眼泪鼻涕糊了一脸,“不,要治,一定要治,治不好我就随你一起去了。”
说完,他眼含泪水看着林芊,那样子着实让人不忍。
周围的人看着这一幕,都纷纷叹气摇头。
“你是个有担当的,叫什么名字。”林芊问。
年轻人赶紧将景儿轻轻放下,盖好,然后跪下回道,“小的贱名丁怀志。”
“你会建窑吗?”
“会的。”叫丁怀志的年轻人心中燃起了希望,“小的跟着家父学了十几年的烧瓷本事,从建窑到烧窑这一套小人全都会,小人本来也想带着娘子在外头自己烧瓷,可是建窑的材料就要几百两银子,小人实在拿不出,可惜了这一身手艺无处施展。”
林芊听到这话立时来了精神,暗道捡到宝了,“起来吧,以后你来给我烧高温窑子,你娘子的病我来治,多少银子都管够。”
本来她就想寻一个会烧瓷的匠人给她烧玻璃窑,可她又怕自己的秘方被心怀不轨的伙计偷学了去,如果能买一个仆人来烧,那是最好不过的。
因为她不相信无缘无故的忠诚,只有将对方的生死捏在手里,才能保证那个人绝对的忠诚老实。
丁怀志毫不犹豫地对着林芊咣咣咣磕了三个响头,激动地说道:“丁怀志见过主子,谢谢主子的救命之恩,从今儿起,小的这条贱命,就是主子的!”
林芊满意地点点头,示意让他起来。
丁怀志这才从地上爬起来,蹲到了无声落泪的妇人身旁,“娘子,有救了。”
那个叫景儿的伸出手颤颤微微地握住了丁怀志的手,却是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的夫君为了病入膏肓的她,自愿卖身为奴救自己,她是既心痛又感动。
林芊又转头看向其他神色各异的人,问道:“你们当中,有谁识字的?”
呼啦啦一群人站了出来。
她看向这些人,冷着声音道:“我买人的标准就是忠诚,所以丑话说在前头,我这人眼里揉不得沙子,以后要是有人背叛我,怀有不轨的心思,在我这里没有发卖,只有打死不论!接受不了的,就退后。”
话音落下,有几个心思活的低着头退后一步。
林芊指着一个瘦不拉几但眼神清冽的少年问:“为何被发卖?”
那少年出列,“回贵人的话,小的旧主是个商人,得罪了权贵,产业也没保住,最后还落得身死家灭的结果,小的和其他一干仆众便流落至此。”
林芊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愈发意识到在这个时代势力的重要,虽然她不惧权贵,可她也不得不承认,权贵们想要捏死一个平民,跟捏死一只蚂蚁没什么区别。
“可有什么擅长的?”
“小的会些轻功,为主子跑跑腿不用绕路。”
这个林芊不得不服,当即就买下了。
她又看向另一人模样周正,大约三十来岁的男子,“你先前是什么情况?”
“回贵人的话,小的原先跟着旧主走南闯北,在北疆挖过草药,去过西邱贩过绸缎香料,也曾在岭州下过海,所以有幸识得几个字。”
“倒是个见多识广的,叫什么名字。”
“小的原先叫颜双喜。”
“对于做生意,可有什么心得?””
“小的一直奉行‘诚信’二字,所以与客人打交道从不欺诳,老百姓自然会奔着名声而来。”
林芊满意地点点头,“好,那以后你便跟着我做生意。”
颜双喜激动得眼泪都飘出来了。
林芊又看向几个妇人:“你们几个,对女子无才便是德有何见解?”
其中一个女子站出来答话:“女德,不过是礼教用来约束女子、奴役女子的歪理。世人不允许女子入学堂,出闺阁,不过是想蒙住女子的双眼,缚住女子的双手,将她们困于后宅,生儿育女,操持家务,侍奉家主,而这一切最终得益的不过是制定这一切规则的男子。若女子识字能断,就能自食其力,不用仰仗他人鼻息,看他人心情而活了。”
旁边的人听得瞪大了眼睛。
这番言论,太过离经叛道了,甚至称得上惊世骇俗,哪个主家敢买这样的奴仆。
后面有人拽了拽她的衣角,又悄悄看了一眼林芊,目光中带着小心翼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