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刚远远地看了她的笔迹,行云流水,显然是练了至少几年以上才能有这种苍劲的笔力,但大山里,李婵连一身好衣服都不肯给她买,又怎么会花钱去让她学书法。
还有她带11班去的A城郊区那个几近荒废的原始森林。
那里是军事禁区,向来是归属十三部管,她又是从哪里获得的许可,被允许进入的?
还有上次见到路瑶,路氏的现任掌权人,竟然站在她身边,仿若跟她亲如姐妹。
这一切都太匪夷所思了。
但看到自己口袋里的玉石,他又突然释怀了,连自己是个什么东西都不知道的人,有什么资格去怀疑她。
自己因为玉石和她相识,也是因为玉石才注意到她,贸然因为自己的身体这件事,把她拉下水,确实不够地道。
但是既然他已经把话跟她说开了,说好的两年,就两年。
给她慢慢接受自己的时间,又或是,给自己能接受有另一半存在的事实。
“过去的二十年里,我完全没有考虑过,自己有一天也能和正常人一样娶妻生子,晚晚,你的出现让我看到了希望。”
池挽风的头靠在车窗上。
窗外路灯在她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呼吸均匀。
傅朝寒的声音低沉有磁性,又轻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他偏过头去,把自己落在池挽风脸上的目光收回,沉默了许久。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朝池挽风俯身过去,帮她把身上的安全带解开,让她睡得更舒服些。
没有注意到,她原本应该熟睡的呼吸错乱了一瞬。
等池挽风被轻轻放在床上,傅朝寒默默替她把鞋袜脱掉,然后盖好被子,又在一边注视了她良久,才离开她的房间。
等他关门离开后,池挽风慢慢睁开了自己的眸子。
黑暗中她的视觉也很敏锐,算是托了大脑中能力的福。
她默默瞥了眼放在旁边沙发上的双肩包,里面的东西没动分毫,傅朝寒只是轻轻把它放在了那里。
她的神色顿时变得有些复杂。
刚刚她其实没有睡着,只是总觉得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似乎变得有些微妙,让她喘不过气来。
才出了这下下策,装睡。
没想到竟然听到了他的那句话。
她的出现,让他看到了希望么?
空气里还残存着他身上清冽的味道。
她默默把被子拉过头顶,把那让自己慌乱的气味隔绝在外。
或许对于原来的疯子来说,能够得到傅朝寒的青睐,确实是终其一生都得拜佛烧香的选择了。
可她不是,她是FG的首领,是第一小组的001,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阎罗。
她对情情爱爱,不会存有半点兴趣,也不会把自己的性命交付于别人的手里,更不会让自己只能依赖一个人而活。
这样的日子,她曾经经历过。
那时她单蠢,愚昧无知,把自己的未来托付在别人的手里。
得到的结果就是,她不过只是别人手里一颗随手可以丢弃的一颗棋子。
而自己从踏入那个实验室开始,不过就是他、他们眼中一个比较成功的试验品。
想到那个人,池挽风的眸子在瞬间变得冰冷。
她绝不可能再任人摆布,也绝不会再把自己的一颗真心随意地剖给别人看。
隔壁的卧室里隐隐约约传来了傅朝寒开会的声音。
持续了大概半个小时,还没有停下。
她微微皱起眉,看向了角落里开着的窗户,起身准备去关上。
隔壁稍微沉默了一会,然后传来了一阵玻璃破碎的声音。
一声沉闷的倒地声紧随其后。
她默默闭上眼,沉着脸把窗户重重关好,朝那张柔软的大床倒了下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隔壁一点声响也没有,她才终于把蒙在头上的被褥一把掀开。
换上了傅朝寒留在房间里的一双崭新的拖鞋,黑着一张脸朝隔壁走了过去。
门没有上锁,她很轻易的就开了。
从门口看过去,最里面是一张宽大的黑檀木办公桌,上面还闪烁着莹莹微光,从后面酒柜的透明玻璃里,池挽风隐隐看出来他刚刚是在开视频会议。
她直直朝那边走了过去,跨过了地上某人修长的腿,把人从地面上拽了起来。
丢到了床上。
看着他那张略微有些苍白的脸,池挽风深深叹了口气,走到浴室里把那颗温润的玉石拿了出来,放到了他手里。
男人,真是麻烦。
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自己的身体都不在乎,还要坚持开这个破会,连玉石没拿都能忘。
看着书桌上的屏幕还在闪烁,她黑着脸走过去,从屏幕背面按下了关机键。
而电脑对面正茫然无措的几个特助,看着傅朝寒突然退出了会议,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就刚刚从玻璃后面倒映出来的画面,纷纷热烈议论了起来。
而池挽风看着倒在床上的傅朝寒,默默把手覆在了他手里的玉石上。
她能看得出来,傅朝寒体内的能量,突然剧烈的波动起来。
几乎是在瞬间找到了一个宣泄口,源源不绝地涌入了她体内。
她闭上眼,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任由这股温暖的能量冲刷着自己的身体。
也不知道傅朝寒的身体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好像每次见到他,他体内的能量都是充盈的,似乎在不间断地滋生。
直到自己成功把这股能量引入全身各处脉络,才缓缓睁开眼,对上了傅朝寒那双无限缱绻的眸子。
池挽风:……
“你什么时候醒的?”
傅朝寒的目光落在了两人十指相扣的手上。
语气温和,又好像憋着些笑意:
“不久,在你把玉石拿开,躺在我旁边的时候。”
语气带了些揶揄,池挽风知道他是在打趣自己,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地想把自己的手从他的手掌里抽出来。
却被他反手一握,两人位置调换,池挽风被他按倒在床上。
被他的气味包裹着,池挽风有些不自在,却也只冷着声音喊他:
“起来。”
傅朝寒见她面色不善,当即就心软了下来,手上的力度慢慢变化,最后只轻轻覆在她的手上。
稍微抬起了自己的下巴,埋在了她的肩颈。
“晚晚。”
“你可以试着相信我,至少给我一个机会走进你心里。”
“我知道这对你来说有点难度,但是时间会证明一切的,你看看我,我一直在你身边。”
他的声音闷闷的,吐出的气息喷在池挽风的脖子上,有些酥麻。
像一只摇尾乞怜的小狗。
可怜巴巴,这是池挽风现在对他的第一感觉。
良久,傅朝寒没有得到回答,抬腿从床上坐了起来,只低垂着眸子,似乎很是受伤。
池挽风顺势从床上爬起,瞥了眼他的神情。
不知道怎么,她突然想把他抱回家,喂上几口热乎的饭菜。
喉咙有些痒痒的,有话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