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余市的考察行程安排和新州不一样：先开会吃饭，休息一会后，再安排其他事宜。
春余市位于道南西部，紧邻邻省，下辖三县两区一开发区一风景区。设20个乡、21个镇、12个办事处，有420个村民委员会、4100个村民小组。
这着实算不上一个大市。
去年产值不到1500亿。
春余市处处体现着能源城发展后期的情况：建筑破旧、城市交通规划落后、整个城市在城市化日益加速的今天显得有那么点格格不入。当然，这无法掩饰这座城市之前的辉煌。
春余市一把手是一位上了年纪的领导，年轻时候一直在省里，空降到春余担任领导职务的，很显然，这座城市并没有在他的治理下如何如何，任何人都逃脱不了历史车轮的轨迹。
春余市一把手只比孟书记小一两岁，所以看起来比新州一把手要老练很多。当官这玩意和做事一样，熟能生巧，越当越会当。
“孟书记，感谢您一来道南就来春余市看我们，让我们深受感动，我们一定紧密团结在以您为核心的省委省政府的核心…”
孟书记显然不太喜欢听这种话，他看了一眼王成，结果副秘书长赶紧岔开了话题。
汇报会按部就班地进行，孟书记偶尔问些问题。
“春余市按理说也是老牌能源城市了！怎么现在产值这么低？以前前三、现在倒数。”孟书记打断了市长的汇报，问。
“书记，能源城市到了后期可能都会有这种问题，污染过于严重、城市转型成本过大，我们根本无法承担这个成本，所以就一直如此了。”
孟书记点点头，然后说：“能源城市后期都如此，能源枯竭，城市也就随之而没落，我看了下，十几年前，春余市流动人口、常住人口全省前三，现在人口流失太严重了。”
“能源城市都如此，看看东北那几个能源城市，都出现过这种情况，现在要做的就是稳住经济发展趋势，慢慢转型，你们都知道，现在财政压力很大，主要是前期我们的步子迈得太大了，但换句话说，这也不是坏事，反正早晚都得经历这些。”孟书记喝了一口水，然后继续说。
“我给你们的工作提几点要求：稳、变。稳刚刚已经解释了；变则是要变通，不仅是工作方法的变通，还是工作态度的变通。所谓工作方法的变通，就是要转变发展理念，不能再得过且过了，也不能和其他城市一样，光靠所谓的招商来重振经济，要重视现实情况！要因地制宜实事求是。工作态度的转变是指工作人员不能还像以前一样了，要打造服务型政府，要认准现在的政府工作人员定位，不能有官老爷思想，看看深圳、杭州这些地方，服务型政府的理念真正得到了贯彻落实。”
“我刚刚一路走来，发现了一些问题。比如红绿灯处，那些交通协管员面对闯红灯的电动车和行人，怎么无动于衷啊？刚刚进你们政府大楼，发现门口的安保措施太严格了，行人入口还装了人脸识别的机器，一点生机都没有，估摸着普通群众想要来进来一趟都很难吧？条例规定，地级市政府不允许如此吧？”
“越需要发展的地方，越喜欢瞎讲究，你们这些领导越喜欢搞这些脱离群众的东西。越脱离群众，就越难发展，这几天我看了一些地方，经济一塌糊涂，那个办公楼建的富丽堂皇，打肿脸，充胖子，看到这种行为我就来气，这种面子工程真的害人…看看粤省，人家没钱吗？人家省委省政府还是老楼，看看我们…唉，真的是不争气啊！”
孟书记这番话让很多干部低下了头，虽然春余市的大楼也是上世纪九十年代建的老楼。
孟书记是想借在春余市这次谈话，对全省的工作提出批评。不出意外，这次谈话的内容马上就会传遍道南。
“就比如啊，我前段时间去某省直单位调研，他们那栋新楼十几层，但还是说不够住，他们以为我好糊弄，多少办公室里头摆着几张办公桌，实际就一个人办公？但相关的办公桌、电脑、打印机一应俱全，每个办公桌都配备齐全，这不是浪费嘛？好意思和我说不够办公室吗？这是在犯罪！敢情国家的钱不是钱？非要每个人配备一个三室一厅才够嘛？”
王成有点愣神了，他对孟书记说的这些话一无所知，这次陪同孟书记调研，他对孟书记的印象改观了很多。
会场内鸦雀无声。
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到声音。
“前些年啊，我还在帝都时，去地方调研，就发现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
孟书记提的问题非常尖锐，有些甚至不能见诸新闻，总之很多人都脸红了，除了孟书记一行人。
王成看着孟书记，陷入了沉思：道南现在很多地方政府确实存在着一些问题，为什么一提到干部，不少群众第一时间想到的是XX这些不太好的词语？确实和个别干部的态度有关。
在吃午饭时，孟书记说：“你们这个食堂办得不错，但我想说，政府是为人民服务的，不要总去在意吃得多好？比如今天过节想着发什么水果？明天过年发什么购物卡！大家都只是普通的劳动者，你看看农民在田间、工人在工厂，会要求如此吗？要学会知足常乐，要学会节衣缩食。”
孟书记这一说，其他人的笑容止住了。
“我听说，春余市个别领导，一顿早餐的标准就是好几百啊？据说早餐还要吃各种养生胶囊，后勤部门还真给脸准备！这么怕死？要不直接去死得了？要让你们这些人掌权还了得，那不是要搞所有人才去寻长生不老药？”
春余市的领导很惭愧，但他们不懂，这些事孟书记咋知道的呢？王成也不明白孟书记咋知道的！
这次春余调研，肯定不是很愉快的。
王成看到春余的一把手偷偷抹汗。